钧瓷,从古到今在古董市场上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入窑一色,出窑万彩。”说的就是造化神奇的钧瓷啊!张好古非常激动地看着眼前这片赤红的瓷片,色彩如同晚霞一般绚烂,如梦似幻说的也不过如此。张好古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仿佛那小小的瓷片是带着千年的沧桑跨越历史而来。
定了定神张好古说:“海东,你怎么能够确定这件瓷片就是钧瓷?要知道清朝的时候做过不少仿制的钧瓷,成色也不比宋朝的钧瓷差多少。就算是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五年前,我去香港参加一次拍卖会,会上就出现了一件宋朝的钧瓷,但后来证明是赝品,清朝仿制的而已。因为这事那家拍卖行都倒闭了。像这样的钧瓷片,我们胡龙观古董市场上也经常出现,可没有一个是真的。”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张好古的本性来了,他是想欺负王海东年轻没有经验,在这方面的知识少,打算诓骗一下,把这瓷片弄到手。没想到王海东也不是省油的灯,殊不知,就算论起古董经验的话,他也比张好古要高明得多。跟着师傅和外公,王海东可是学了不少的东西,所谓名师出高徒。
王海东不紧不慢地送上盖碗茶说:“张老板这样说就外道了,这块瓷片我敢拿给你看,那当然是有把握的。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块瓷片到底是不是真的,张老板心中有数。若是张老板觉得吃亏,我大可以拿着瓷片到别的地方去出手,想来二十万之下,愿意接手的不在少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谁要是想占我的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张好古终于清醒过来,自己这是被钧瓷片给冲昏了头脑,看到宝贝就忘记了王海东背后是什么人,小瞧了他呀,真是后生可畏。当下张好古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你再容我仔细看看,毕竟十八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不是?”
这个倒是合乎古董界的规矩,只要是真心想买,别说是看一会儿,看多久都没问题。
王海东曾经跟着外公遇到过一件更绝的事情。有一次一位客商想要买下一件据说是怀素和尚的墨宝,但是他怎么都拿不准这墨宝是不是真迹。因此他一连看了两天,直到第二天的时候这位客商的朋友赶到看过之后,他才下定决心买下了这件墨宝。而看货的这两天,卖家可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当然,这都是熟客之间,不怕你成不成。即便是这一次不成,结下一段香火,还有下次呢。因此,张好古提出来要仔细地看一下,王海东自然不能拒绝。
张好古拿出放大镜仔细看这件火烧云一般的钧瓷片。一片火烧云之中,纤细的色线隐现其中,云蒸霞蔚一般的色彩,正是宋代钧窑的显著特点。
不过张好古也看出来一丝破绽,这瓷片显然是生坑的东西,刚刚弄出来没多长时间,看上面的土沁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古董行里面历来是忌讳追问东西出处的,这是规矩。因此,张好古也不好拿这说事。懂行的人都知道要想在古董行里面混下去,是不能轻易破坏规矩的。张好古收起放大镜,将钧瓷递给旁边的两位朋友说:“两位也掌掌眼。”
瓷器玉器等易碎的古董轻易不会出现手递手的情况,避免因为失误而打碎了东西造成纠纷,但这钧瓷本来就是一片,手递手也就不算什么了。
张好古笑呵呵地对王海东说:“海东,这确实是件好东西,算了,我和老爷子是老交情了,也不忍做那伤感情的事,这是三张老爷子开的收条,你看好了。”
这张好古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就算这十八万都是他自己的,但讨账的时候他依旧拉来了两个行里面的人滥竽充数,这也是避免讨账的时候势单力孤。
王海东接过欠条,看到上面的笔迹果然是外公的,这才掏出打火机把这三张欠条都烧了。然后王海东说:“若不是现在资金周转不开,这件东西我可是不打算出手的,但我聚宝阁百年诚信的规矩不能坏,遵守约定,信守诺言。日后有什么生意还请张老板多多的照顾我们聚宝阁啊。”张好古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可在古董方面,尤其是在瓷器方面还真的有两把刷子。他不来招惹自己,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自己没必要和他交恶。
听了这场面上的话,张好古也挥挥手说:“哪里哪里,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件钧瓷的碎片是海东你最近才收上来的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海东苦笑了一声说:“不瞒张老板,这钧瓷片确实不是我们聚宝阁压堂的东西,乃是我读书的时候从潘家园旧货市场淘换来的,我这也是运气。大学四年,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件钧瓷片,说来也是有点舍不得。”
王海东的话张好古可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从潘家园淘换来的?你以为潘家园的那帮老虫都是傻子啊?这样的宝贝居然能从他们的手中溜出来,鬼才相信!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张好古再追问下去的话,那就是真的坏了规矩了。
既然钱要到手了,而且这样看来聚宝阁也不是那么容易衰败的,单是王海东面对自己逼债时的那份从容应对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得出的。张好古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领着两个朋友离开了。
走出聚宝阁好远,张好古才沉下脸来说:“老李,这个事情你怎么看?本来以为聚宝阁气数已尽,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这个王海东不但滑得像个泥鳅,更没想到他居然还拿出了一片钧瓷,这可是胡龙观重新开张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啊。”
这两个一直跟在张好古身后沉默不言的人都是张好古在外面结交的同行,个子比较高的姓李,名慕白,取羡慕李白的意思,是一个倒卖青铜器的文物贩子,当然伪造青铜器才是他的主要业务。另外一个姓苏名西坡,听名字就知道是苏东坡的铁杆粉丝,字画作伪是一绝,在行里面也是大大有名。
李慕白想了想说:“这事确实比较蹊跷,我和西坡两人还打算盘下聚宝阁在这里开一个铺子呢,这下泡汤了。光是这小子眼中的自信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对了,他是什么来头?我看你好像对他还是颇为忌惮的。”
张好古看了一眼远处的聚宝阁说:“这地方可是一块宝地啊,紫气东来,旺财的风水。胡龙观古董市场很多人心里都惦记着这个铺子呢。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敢下手吗?别说是这些同行,就连聚宝阁已经两个月没有交各种税费了,上面都一直没有动静,不是他们看不见,就算是看见了,他们也不敢怎么样。要不是老陈正好欠了我的钱,我也不敢过来。王海东的父亲可是我们江流市的天。”
听到这里,李慕白不说话了,“江流市的天”,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他匆匆跟着张好古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望聚宝阁一眼。钱是赚不完的,可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王海东确实有点为自己的那片钧瓷感到惋惜,毕竟这是他收上来的第一件比较有价值的东西,现在送出去心中多少有点难受。思忖了很久,王海东叹息了一声说:“算了,这件事就当我破财免灾吧。”说着下意识的,王海东的手拍了拍东面墙上的博古架,哐哐几声过后,王海东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不对啊,这博古架好像是中空的。以前,王海东可是不敢拍博古架,因为上面有不少瓷器,而且外公也说了,毛手毛脚的人做不了古董生意。外公陈一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拍博古架这样毛毛躁躁的事。正因此,陈一龙也就一辈子没有发现自己的铺子里面居然有个暗格。王海东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顺手操起一把家伙,找准了地方干净利索地砸了下去。当然他是不敢太用力的,万一伤到了里面的东西就不合算了。
三两下暗格就被打开了。里面的空气污浊不堪,打开以后一阵迷雾喷涌而出,显然这物件是有时候没见天日了。王海东伸手从暗格里面掏出来一件东西和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