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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十四、下乡学农
    十四、下乡学农

    中学二年级也就是七年级,我们已经是全校的最高年级,我们排称为七连一排。

    七年级的上学期,课业不少,还有一次期中考试。此外,课外活动也非常多,排里的活动、红卫兵的活动、学校的活动、社会活动真是一样接一样:排里今天办学习班,明天大扫除;红卫兵又是整风又是重组红委会又是发展新成员;学校先是清明扫墓又是组织野营拉练。我学了毛主席哲学著作《矛盾论》又开始学《实践论》,还有意识地与学习小组的同学孙祖平、王玉峰、赵玉国分别谈心,谈通了前两个,谈崩了后一个。体育锻炼再加上开运动会前后又20来天,转眼就到了6月中旬。

    全区中学运动会开完后几天,学校组织七年级的八个排下乡学农劳动。

    在下乡劳动的这几天里,我每天都写了日记,下面用这几篇日记作为基本线索,再补充点内容,补充的部分用括号表示。

    下乡学农日记

    1971年6月15日星期二阴大雨

    昨天,当老师通知我们16日下乡的时候,我们大家乐的都蹦起来了。大家都纷纷表了决心。决心书、保证书雪片也私的飞向排委会、老师。我决心以实际行动向贫下中农学习,接受再教育。

    1971年6月16日星期三阴雨

    今天晚上,我们到了北兴大队第二生产队,贫下中农对我们招待的特别好,晚饭是大米饭,鸡蛋汤。

    我们学校一、二、三、四排到阿城,五、六、七、八排到黄山。我们一排到第二队,二、三、四排到四队。这是对我们的一个考验,我们一定要经受住。

    今天刚下乡,老天就给施了个下马威,雨下个不住。但这只是个小小的考验,今后考验将更大,我一定经受住。

    (我们是乘坐一辆解放牌大货车下乡的,同学们都特别兴奋,这个大队是以种水稻为主的,我们顿顿是吃大米饭鸡蛋汤。那几个排去的地方都是种旱田的,顿顿吃粗粮,哈哈。我们被分派到农民家去住,几个人一组,我和蒋永杰、老夫子等住在一起,工宣队的麻师傅也跟我们一起来了,他跟我们这个组住在了一起。农民家的炕连着锅台,晚上炕很热。)

    1971年6月17日星期四晴

    (早晨很早就起来了,昨晚阴雨连绵,今早却是阳光灿烂,天像洗过了一般湛蓝碧透。我们到村子里的井边打水洗脸。老夫子想做点好事,他把几个同学的漱口缸都倒满水,然后把每个人的牙刷都挤上了牙膏,我注意到了,他是把牙膏紧压着牙刷,从牙刷头挤到牙刷尾。蒋永杰看了,却大声嚷道:“哎呀,谁这么败家,那有这么挤牙膏的?从头挤到尾呀!”)

    今天我们学插秧,同学们都插得很好,我却插得很慢,这说明我还缺乏锻炼,我一定努力学会它!

    (早饭还是大米饭鸡蛋汤,我们吃饭都是集中在队里的小食堂,也就是间有锅台的空房子,也没桌没凳,每人打一份饭找个地方搬块木头什么的坐下就吃。饭后我们就下地了,今天开始劳动。

    一望无际的水田,被田埂隔成一个一个的方田,田里都已经灌满了水,有的方田里已经插满了秧苗,绿油油的,有很多还没有插秧。我们脱了鞋,赤脚走进水里,水约有大半个小腿深浅,脚踩在水底的泥上,滑溜溜的。六月的东北,泥水还很凉。

    这几张照片是2007年6月摄于黑龙江省绥化市的农村田间,30多年过去了,插秧的方式几乎没有改变.

    队长姓显,是个30多岁的汉子,人很热情,常年的劳作和风吹日晒使他的脸色黑里透红、上衣敞着,露着里面的背心,衣袖挽到胳膊帚弯,裤腿挽起到膝盖,露出的皮肤也都是黑红色。他把着手教我们插秧,左手拿起一把秧苗,右手分出一小撮约几根秧苗,弯下腰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将这撮秧苗插入水下泥里约半寸多深。浅了苗会飘起来。深了影响苗生长。插下的秧苗之间相隔约两寸远,太密太稀都不行。

    我们男女生分成两个大组,分别站在两块地里,每组有两个人拉一根线绳,其中一个人吹哨,同学们在线绳面前每人相隔一米多远,哨音一响,每个人就把眼前的水田按要求插下秧苗。哨音再响,我们就往后退一步,再拉绳,再插。男女两大组互相比赛,看哪组插得又快又好。蒋永杰头戴一顶草帽,把草帽左右两边卷上去,弄的很像美国西部牛仔,上身脱光膀子,用泥巴在胸口画了一个大大的红桃心,他嘴叼哨子站在最外面拉线。

    完全再现了我们当年学农劳动时的景象.

    我们的附近,有农民在插秧,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都穿着高筒水靴,每两三个人用一个三角架,插完一行把架子往后一滚,再插下一行,干得非常有节奏,一会儿就插完一块地,又快又好。)

    下午,我和艾力男、尹国江用三角架插秧,他俩都不愿意干了,我也想不干,后来,我想起毛主席的教导,坚持就是胜利,我就带领徐绪波坚持把这块地干完了。

    水稻田里,有时会出现一种“蚂提”,据说这种最大只有二寸大小的也有一寸多的东西,会咬人,并钻进人体血管,流进心脏。有的同学怕的要命,简直谈虎色变,有的同学甚至脚上腿上碰上一根草或有一点点痒都吓的大叫大喊,有的就大量宣传“蚂提”的“厉害”。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我也有一些害怕,插秧时,我也经常注意,生怕挨了咬。休息时,农民师傅告诉我们,不要怕,它不咬人。正巧,我们捉到一条蚂提,师傅立刻就抓起一条,晃一晃,就变成了圆的。我们看到后,我也抓起一条晃一晃,也成了圆的。我们就打,这东西不爱死,我们打了半天,才有一条半死不活的。据说火烧它都不死呢!经过这次以后,我下田劳动再也不瞧瞧地下有没有蚂提了。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把自己锻炼成为又红又专的无产阶级红色接班人。

    (日记里说到的“蚂提”,就是水蛭,也叫蚂蟥,它的头上有吸盘,叮在人的皮肤上就会吸血。发现了还要会处理,简单地往下拽都不行。我们在水田里干了几天,所幸还没有人被它叮咬过。)

    1971年6月18日星期五晴

    今天任务还是插秧,要把那些新开的地都插上秧。队长告诉我们,春天早插一天,秋天就早熟10天。我们一定要努力劳动,争取今年农业大丰收。

    今天上工的人少,都因为昨天睡觉晚,起不来,我也是五点半起来的,所以干的少,但质量较昨天高。有些同学赶新鲜,第一天挺起劲,往后就差劲了。我也有这种思想,但我一定要改正。

    有的同学抓蛤蟆。蛤蟆本是益虫(动物),不应该抓。但因在农村,吃到一口肉不易,我就不加制止,也去了。今天晚上改善生活,吃了一顿蛤蟆,很香。这大概是很久,不能说很久,说三天没吃到肉的原因吧。但癞蛤蟆我坚持反对打,因为有的同学一看到它就打死它。它不能吃,还是益虫,不应该打。

    在农村,我受到极大的教育和锻炼。贫下中农对我们非常热情,这使我们受到感动很大,劳动起来非常起劲。

    (春天的水田里青蛙特别多,到处在“咕咕嘎嘎”地叫,个头都很大。我们吃了几天鸡蛋汤,都馋的不行,大家边干活边抓青蛙,每人带着个牙具袋往里装,到晚上凑了一大堆,收拾完做成菜才装满一个大饭盒,每人也就分到几口肉。吃着真香啊!都说春天的青蛙不能吃,因为肚子里虫子多,我们也管不了许多啦。跟现在比,那时候使用化肥农药少,还算绿色食品吧。)

    1971年6月19日星期六晴

    现在出工的人数较少,今天男生出工人数只有十三个人。今天又展开了男女生之间的竞赛,我们虽然在数量上比女生干的多,但是在质量上,队长说女同学还是占了上风。明天还要比,要在比赛中,促进团结和加快进度。

    同学们有病的越来越多,上工的人少了,我可千万不能垮,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就是胜利。

    晚上,红卫兵组织生活会,我们给老师提了几条意见,大家做了自我批评。麻师傅参加了这次会。

    (新鲜劲过去了,每天下地干活的人员都在减少。插秧时我随口唱了一支歌:“同志我问你,你到哪里去?通行证儿你可带着呢?拿过来看看拿过来看看你才能过去。因为情况关系马虎不得!”秦晓辉听了说:“你唱这歌可是够老的,一般人不会呀!”)

    1971年6月20日星期日晴下午雷雨

    今天上工的人只有20多个,男生13人,干的仍然很多,队长说干了5亩。今天下工时,我和姚丽都是最后走的,补苗。虽然回去晚一些,但是我觉得,这才是尽了一个红卫兵的责任和义务。

    (下工后,同学们都回去了,我是男生里最后下工的,把没有插好的秧苗补完,姚丽在女生插秧的田里补苗,我们俩和老师最后下工,太阳都落了。老师很感叹地说:“关键时候还是杨立伟呀。”

    1971年6月21日星期一晴

    今天插秧时,男生只有八个人,后来了几个,共十一人,大家插的很快,一会就把女生拉了下去。但是因为人少,大家无心思干了,于是我和蒋永杰、谢雄福、尹国江下水去摸野鸭子蛋了。同学们虽然补上了我们的活,但我做为一个排长,不应该下水摸蛋,以身作则不好,这是不应该的。

    (我们干活的田地附近是一大片湿地,水不深,刚没小腿,长满野草和塔头,经常飞起野鸭子。他们几个跑里边去摸野鸭蛋,我是去找他们。我边走边喊他们,正走着,突然看见前边的一个塔头上有个草窝,里面整齐地摆着九个蛋!比鸡蛋小点,皮是暗灰色。开始我还以为是谁放在这里的,又一想,这大概就是野鸭蛋吧?我走过去摸摸,蛋还是热的,可能刚才野鸭还在孵蛋,是我走过来把它惊飞了。我兴高采烈地连窝端着这几个蛋跑回来,把同学们都羡慕坏了。这些天大家经常看到野鸭飞,谁也没见过野鸭蛋啊。特别是跑进水塘里去那几个更是眼气,他们连根鸭毛都没带回来。)

    1971年6月22日星期二晴

    今天,因为插水稻秧同学情绪已经非常不高。为了照顾同学,又体验一下旱地劳动情况,队长给我们安排了几块苞米、大豆地。上午给大豆地锄草,下午到苞米地锄草。同学们有时注意庄稼不够,把大豆、苞米都锄掉了。我也除了几棵。农民种一颗粮食都不容易,我们随便就给锄掉了,这是非常不对的。另外,今天下午午休时,我们下棋玩,同学找我们上工,我们问老师呢?同学说老师打扑克,说天太热,一会再下地。我一听,乐的要命,说:老师也说了,何不多玩一会,老师找咱再下地。就玩,一会老师派了两个同学来找,我们才收摊下地了。尽管补上了活,但是这种思想要不得,今后一定要彻底改正。

    摄于2007年6月绥化农村田间,同样是30多年前田间劳动的情景再现.尽管玉米的种子化肥品种质量提高了,产量也大大提高了,但是农民的主要耕作方式几乎完全没有变化.

    通过这两件事也充分证明,我和贫下中农的世界观相差太远,我一定要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放(下)臭架子,当一辈子贫下中农的小学生。

    (首先是大米饭吃够了,别看在家几乎天天吃苞米面大馇子高粱米,可是连吃了几天大米饭就腻了,而在四队那几个排却顿顿粗粮也是叫苦不迭,于是我们就派人到四队,用大米跟他们换点粗粮回来调剂一下。

    锄草时因为不熟练还赶进度,把苞米大豆苗锄掉不少,怕人家说,又把苗给插进土里。真是帮倒忙。老夫子一边干活一边还琢磨事,多少年后他还记得流淌姐姐用了一把非常精巧的小锄头,还问:“你那时候从哪弄来那么小的一把锄头?”

    休息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应全体男生请求,流淌姐姐给同学们唱了一段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李铁梅的唱段,那真是声情并茂,余音袅袅直到今日啊。)

    1971年6月23日星期三晴转阴

    今天上午,还是锄草。我和谢雄福二人干一垄,既保证速度,又注意质量,干的很快。蒋永杰等几个同学骑马上四队了,麻师傅批评了他们。下午临时决定两点走,因为明天有大雨,怕不好走。我们都非常舍不得离开这里。显队长代表北兴二队送给我们一面有毛主席诗词的大镜子,我们也向贫下中农赠送了毛主席的光辉形象,毛主席像章。下午两点一刻离开了北兴。六点多钟到了哈尔滨,七点到家。

    (我们还是乘坐解放牌大货车,回家的路上,车开的飞快,路过一座桥,只有两根木头搭着,汽车“呼”一声就开了过去,吓的我们一身冷汗!遥望着哈尔滨的天空,上面有很多黑色的烟雾,有明白的就说:“那是污染啊。”

    大镜子先拿到了我家,一放就是半年多,我天天对着镜子练哑铃洗冷水浴,眼看着身上一块块肌肉鼓起来,后来送到了兆老师那里。

    那几个野鸭蛋我分给那几个进水塘摸鸭蛋没摸着的同学一人一个,还剩几个拿回家。家里的小猫对着几个蛋“喵喵”直叫,我把蛋放在床上,小猫乘人不备,一个个推下地,摔碎了就吃。我跑过去赶开猫,发现这些蛋都流着血,眼看就要孵成小鸭了。我想起发现这些蛋时它们正在被孵化,拿回来后又一直放在火炕上。好好的一窝小野鸭,可惜啦。)

    1971年6月30日星期三晴

    到家七天了,没有写日记,这是个老毛病,应该坚决改正。

    休息了四天,上学做个人在这次劳动的鉴定。同学们给我提了几条意见:

    1、五敢精神不强。

    2、要求自己不严。

    3、不能积极向不良倾向做斗争。

    这些都是我的老毛病,同学们前几次提意见也都提到过。我一定要坚决改正,不

    留一丝半毫。

    (回来作总结,麻师傅跟学校汇报,说了我们排不少缺点。兆老师很生气,跟他吵了一架。那个年代,敢跟工宣队吵架的老师还真得有点胆子呢!)

    我虽然不是第一次到农村,但是跟同学们一起到农村集体生活参加劳动还是第一次,印象非常深刻,这也成为三年后毕业下乡的第一次体验,第一次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