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小岛的故事

    1970年到1971年在通江学校的七连一排也就是初中时期，我跟同学们的关系都很好（那时只跟男生玩，男女生界线极为分明），但最“臭味相投”的应该说还是小岛，所以，他应该有个专章。

    小岛，男，汉族，属鸡，现在是我的博友，我俩同属同庚。42年前我们是初中同学，小岛秦颂是他现在的网络名称。

    小岛出身于军人家庭，他的爸爸曾在省军区政治部秘书处工作，是我爸爸的老部下。我跟他的交往是从小学开始的。

    小岛自幼有非常良好的家教，他原是在兆麟小学读书，那是哈尔滨当时最好的小学。在那里，他曾经参加过“哈尔滨之夏”音乐会的演出，那可是与“上海之春”“羊城音乐花会”并称的当时全国三大音乐会。小岛小小年龄就能在这样的音乐会上出头露脸，可是货真价实的小童星来着。

    1969年小岛在小学五年级转学来到我所在的通江小学，跟我成为校友，从此开始了我们40多年直到今天的交往和深厚的友谊。

    小岛初来时，在五年五班，我在四班，我们俩的教室门挨着门，只隔一道墙，上学放学上课下课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他那时个子比较矮小，为人又极为低调，属于“中隐隐于市”那种，一般人不认识他，也包括我。

    我俩第一次互相认识和打交道是在五年级下学期，当时学校为加强对学生的管理，组织了“红哨兵”，每个班选一名学生参加，我们四班是我，五班选了小岛。

    他在学校崭露头角应该是在小学毕业前夕的全校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讲用会上。我和他都是自己所在班选出的积极分子代表，我俩同台讲用。他发言的时候，我坐在旁边扫了一眼他的发言稿，字迹工整，干净漂亮，印象最深的是文章结尾表决心时把“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作毛主席的好战士”这四句副统帅当时的名言缩写成四个字“读听照作”，心里老佩服啦。

    小学毕业进“戴帽”初中后，我们俩分到了一个班级，成为直接的同学。小岛皮肤很白，嗓门很大，说起话来声音响亮，语速很快，爱说爱笑，很有幽默感，跟他在一起总是笑声不断，充满快乐。

    当时我们俩身材都差不多一样高，一样瘦弱，学习都很好，体育都很笨。所不同的是，他的学习比我更好，体育比我更笨。班级选举班干部时，我的票数总是很高，而他的票数还要高出我，基本是除了自己没选自己，就是满票，也就是说，他的人缘比我好。

    我们的班主任兆老师很喜欢我们俩，总说要找我们的父母谈谈，学习一下怎么教育孩子的。但因为我有时候跟老师顶嘴，而小岛从来不跟老师顶嘴，所以当时他有个外号叫“驯服工具”。

    我们那时有一帮同学天天到小岛家去玩，甚至因为玩扑克忘了时间而迟到过两节课。小岛也经常到我家来玩，还经常翻看我的日记，然后拿其中的内容来取笑我。

    小岛属于比较典型的阳光男孩，但他也遇到过非常郁闷的事情，仅举一例。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我刚走出大楼，小岛就过来找我，他面带忧郁地说：“今天我碰上一件非常窝囊的事。”我看他这神色，不像开玩笑，就问：“怎么啦？”他就开始一五一十地给我讲这件“窝囊事”。

    小岛的座位后边坐着的是男生小佟，小佟是小岛在小学时同班同学，外号“小老头”。他们俩平时就老互相开玩笑，每到上课的时候，小佟也经常在背后捅咕小岛，小岛也不敢回头。今天上课时小佟又是这样，一会揪一下小岛的耳朵，一会拽一把小岛的头发，闹得小岛不得安宁。一会，小佟老实了，可小岛来气了：你捅咕我捅咕够了？你也别消停！他看看老师正在讲课，同学们也都听的听，记的记，没人注意自己。他偷着把手从后面课桌下面伸过去，摸着小佟的腿就狠狠掐了一把。然后坐直了，跟没事人一样。一会，看看小佟没什么反应，小岛心想，这是没掐疼啊，又伸手狠掐一把，这次比上次用劲还大。掐完他又坐直了装作听课状。又过一会，小佟还是没反映。小岛想，嘿，你小子还挺能装，我让你装，我让你装，这回他把手伸过去，使出全身力气掐住就不撒开然后又狠狠一拧！只听后座上轻轻一声呻吟，小岛听到这声呻吟开始还充满快意：这回终于把你掐疼了？看你还装不装！他偷着转头看看，小佟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小佟同坐的那位女生小娟却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小岛直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原来，他这几把都掐在小娟的腿上！头两次，小娟强忍着没出声，可最后这下太狠了！掐着不松手不说还使劲拧了一下！她实在忍不住疼的叫出声来。当然她的声音很小，老师和其他同学谁也没发觉，可是这一声却引起了小佟的注意，他从前面小岛异样的动作和从耳根胀红到脖子，再看同桌小娟痛苦的表情和自己揉着自己大腿，猜出发生了什么。他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个不停，狠狠地捅小岛的后背，小声说：“好你个小岛，真狠，你要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冲我来呀。你掐我同桌女生干嘛呀？你是故意的吧，嘻嘻嘻。待会我去告诉老师，找你妈家访去。你这是耍流氓啊......”小岛这时都快哭出来了，跟前就是没有地缝啊，如果有个老鼠洞，他也非钻进去不可！

    小岛跟我讲完这一段，我笑得眼泪直流，肚子直转筋。这么多年了，当年小岛给我讲这段事情的神情和语气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向毛主席保证，这段故事完全是小岛讲给我的，我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30年后小岛作为一名出色的医学专家准备移居海外，临行前中学的老师和同学们送他上飞机。同学们都是依依惜别，可尤以小娟最为伤心，简直哭成了泪人，不知道这跟当年小岛那次窝囊事有没有点关系呀？这个场景我没有亲眼见到，但这也是我在北京接送小岛并在我的住处住了一夜时他亲口告诉我的。小岛的最大优点就是阳光啊。

    2010年我曾经写了一篇博文，也是关于小岛的，现抄录于下。

    《有朋自远方来》

    2010年2月10日周三中午，哈尔滨市道里区一个叫“创意小厨”的饭店102包房里笑语欢声。这是我们初中的十多个同学在聚会，为刚刚从美国归来的小岛秦颂接风。或者说，用小岛归来这事作个由头，大伙一起喝顿酒吧。小岛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博友，小岛秦颂是他的博客昵称，因为他刚到美国时是住在一个小岛上，身在海外小岛，还要歌颂CHINA，所以起了这个名字，本来很爱国的嘛，听起来却像个日本人，哈。

    一周前，小岛从美国打电话给我，我正在距哈尔滨70公里外的兰西县，在我所在企业的办公室里。小岛说他8日回到哈尔滨，此次回来主要是陪父母过个年，初九就走，所以时间比较紧张。大约10日或11日能有点空，想和同学聚聚。不巧的是，老夫子（同学加博友）和林姐姐都去了北京，过年期间不能回来了，很是令他失望。我说，没关系，我负责安排，一定好好聚一聚。最后小岛说，尽早定下来，通知他，他好安排时间。

    放下电话，我就开始琢磨了。先考虑时间，10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七，11日就是二十八了，既然是小岛只有这两天有空，那就赶早，10日吧。再有，我们这些同学的聚会，哪次没有几个小时也完不了，如果安排在晚上，就得干到半夜去，还是从中午开始比较从容些。好了，先考虑10日中午。

    再考虑地点。我们从小都住在道里区，现在也有很多人在这里住，很方便。大家对这里熟悉，有亲切感。再说，小岛非常想见到的流淌女同学（也是同学加博友）现在身体不适，聚会地方远了可能就参加不了。所以，干脆就把地点选在流淌家附近的“创意小厨”。我们在这家饭店聚过，虽然店不大，菜品很不错，流淌曾经把聚会的照片传到博客上，把隔着太平洋的小岛馋得够呛。好，就是这家了。

    计划完了，该落实了。10日是个周三，大家都在上班，行不行啊？我拉了个名单挨个打电话。还好，听说要聚会，特别是小岛回来，大家都特积极，没有说个不字的，很快就定好了，我给小岛在博客上发了个纸条，告之时间地点，到时候你就来赴宴吧。信息时代就是方便，挺大个地球，拨几个电话，上上互连网，隔着千山万水，就像在身边一样。

    9日周二，小岛回到哈尔滨跟我通话，最后确定了聚会的时间地点，我又电话通知了一遍，想想老夫子当秘书长也是很不容易啊。

    10日上午我从兰西开车赶回哈尔滨，中午到了地方，同学们如约而至，10男4女。两年不见，感觉小岛长得更像美国人了。也难怪，吃了这么多年美国饭总不能白吃吧！我去点菜，四凉八热加一汤，边吃边又加了6道菜，又吃了饺子面条。小明带了瓶五粮液，磊光拿了两瓶“准茅台”，老谢最狠，带来一瓶67度衡水老白干，喝一口能辣到脚后跟！

    席间，我把我出版的博客文集分送给小岛和各位同学，小岛送给我的礼物是从海明威故居买的一本介绍海明威生平的画册，上面盖着钢印呢。外加一个写着美国制造的精美打火机。给流淌的是一盒巧克力，因为是女同学，不是快到情人节了吗，小岛想的很周到。

    看着同学们吃的热热闹闹，我忽然想起一件趣事。那是20多年前我在北京读研期间，有一次回哈尔滨过年，找了这个圈子里几个同学到我家吃饭，那时我住在西大桥。喝高兴了想起小岛，就给他打电话。小岛抱歉地说，马上就要参加考研，正在家复习呢。我说，你出不来我们就去看你。放下电话拉着老谢力男出门开车就走——当然是两辆自行车。

    小岛住在211医院院里，距西大桥很近，我们很快就到了小岛家。小岛看我们来了只好暂时放下功课陪我们说话，我就动员他到我家玩会，同学都等着呢。这时，小岛夫人出场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感觉就是：英姿飒爽女军官，秀外惠中。夫人很客气但是很认真一脸严肃地说：“小岛（当然不是说这个名字，那时互连网还没有，更不知网名博客为何物，只是处于保护当事人隐私，故隐其名，以现在网名代之）马上要参加考研，不能去玩了。等他考完了再说，好吗？”

    老谢和力男来时候比谁都英雄，一路都嚷嚷着要把小岛绑上也得拉走，这时候他们低着头，谁也不吭声啦。其实，我心里也挺发虚，毕竟人家在复习考研，是正事，喝酒算什么事，孰轻孰重傻子都明白，何况夫人在家督战，小岛就是有那个心量他也没那个胆。如果换成现在，我们怎么也不会去讨那个厌。但是，那是20年多前，我们这些50后当时才20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八十年代新一辈呀，是不知深浅的年龄，又刚喝了恰到好处的酒——兴奋勇敢还不至于乱来。我看看老谢和力男没戏，只能是我往前冲啦。我定定神，嬉皮笑脸地（不喝酒我其实很一本正经）说了声：“嫂子！”小岛比我大几个月，老谢和力男都是大伯哥，只有我有资格叫嫂子。

    我说：“嫂子，给你讲个故事：1979年我考大学时候，也是临考头一天，高中同学来找我去江北野游。我哪有心思啊，可是同学们说了，你也复习差不多了，考上考不上不差这一天。你如果去放松一下，说不定考的更好呢。实在推不掉我只好去了，啥也不想玩了一天。结果第二天上考场，轻松过关，我就这么考上大学啦！现在想想，考试头天出去放松一下是对的，因为该会的早会了，该不会的，现学也没用。放松一下，考试时就不紧张，不紧张就能发挥最好水平！怎么样？嫂子，让小岛放松一下，我包他能考上！可是如果......”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如果今天不去，那可就难说了呀。”

    估计小岛夫人也没怎么碰到过我这样的人，竟一时语塞。这时老谢和力男看到有缝可钻，也你一句我一句地敲边鼓，弄的夫人不好意思，只好同意了，但一再叮咛：“千万别让他喝酒呀！”

    凭着我三寸不烂之舌和酒后二皮脸，竟然把小岛生生从考研的书堆中拉出来，我心中自然有几分得意，开上自行车还“白话”呢。老谢拉着力男，我拉着小岛，一路往西大桥奔去。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车有点轻飘飘的，回头一看，车后座上空了！赶紧停下望后看看，只见100多米开外，小岛在马路中间做着匍匐前进的动作，一边挥起一只手在呼喊，翻译成英语大概是“help”的意思......

    我把这段故事讲出来，满桌子人都笑翻了。

    快散席的时候，力男又说起立平，也是感情很好的同学，就住在附近，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一到冬天就哮喘，所以没敢找他来。我端起杯提议：“咱们吃完饭去看看他吧！”大伙都赞同。我又说：“看病人怎么也不能空手去呀。这样吧，我送你们的书改义卖了，每套100元，成本价，用这钱去看他......”话音未落，个个都掏出一百元，让流淌收下，连没到场的老夫子也代拿了一份，共凑了1300元。酒足饭饱，大伙去看立平啦。

    还是老夫子的老祖宗那句话说的好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朋友可能会问，那年把小岛找出来喝酒，还给摔地下了，是不是影响他考研了呀？哈，哪能呢，喝了那顿酒后，小岛上考场有如神助，特别是摔那一下有讲究：不轻不重的，也许正好把哪儿摔开窍了也未可知！当然中榜啊。而且从此开始了他辉煌的后半生：硕、博、专家、出国......可是想一想，如果那天没去喝酒呢？——那就难说喽。

    小岛夫人从此对我印象深刻，几年后有一次我去211办事，小岛恰巧不在，夫人为我跑前跑后，办事一路绿灯，我估计就是小岛在场，事也办不了这么利索。看来我对小岛夫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准的：英姿飒爽女军官，秀外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