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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十三、邻居小海
    十三、邻居小海

    前面说到过,我们宿舍大院近年来搬来很多新邻居,小海家就是这时候搬来的。

    我家的左邻陶家、右邻孟家、魏家先后搬走了,新来了刘家、王家和许家。这三家跟我们家共用一个厨房。这三家都是男的是部队干部,女的是家属,都是有三个孩子。刘家大儿子小海,二女儿小君,小儿子小江。王家大儿子王滨、二女儿小华、小儿子王军,许家则是三个儿子许辉、许勇和许滨。三家的大儿子都比我一两岁,女儿都比我小一点,而小儿子都跟我弟弟年龄差不多。

    刘家和王家同时搬来,刚来时这两家很自然地关系就很密切。相互来往非常多。那时候三楼的自来水基本上不来,家家都有一口大缸用来储水。每天晚上大约9、10点之后二楼才能来水,我们都是用大桶去二楼的水房接水提到楼上把水缸装满。小海和王滨每天带着小江和王军拿着几个桶一起到二楼接水。我那时跟他们还没有说过话,每次都等他们接满了水我再去。

    有一天小海走进了我家的房间,主动跟我说话。那时应该是1972年的初夏,我已经进入四十中也就是高中了,从此就开始了我们的友谊直到今天。小海大我一岁多,那年16岁。他个子比我高些,身体也比我强壮些,皮肤略黑,很浓的眉毛,眼睛略有些眯缝,五官端正,很精神的小伙子。他的头发非常好,又黑又亮,而且又粗又硬,完全是直立着的。而他的性格跟头发刚好相反,比较随和,接人待物很有礼貌也比较低调,跟他相处很轻松也很舒服。

    小海他爸爸刘叔当年不到50岁,是个很高大很魁梧的东北汉子,浓眉大眼,性情直爽,说话大声大气,为人特别实在。他妈妈张姨是小个子,胖胖的,非常和善。刘家是我们家最近的邻居,相处也最好。他家是地道的东北人,做大酱、渍酸菜、腌咸菜等样样精通。我妈妈跟他家学了不少东北菜的做法。

    从刘叔和张姨那里,我们还听说了很多东北的故事。比如“八一五”光复(1945年日本投降)时那些日本开拓团撤走的情景,中国人是如何憎恨这些日本人又是如何宽容他们的。比如当时的苏联红军进东北,在打日本的同时如何拆走大量的工业设备,很多士兵都是过去的服刑犯人,专门找大姑娘小媳妇,老百姓如何恨之入骨。刘叔当年在东北参加了解放军,说起招兵时的情景也很有意思,“把准备应征的人找来开会,都在屋子里坐在火炕上,下边使劲加火,烧的热热的,坐都坐不住。谁要是熬不住了,一欠屁股,干部马上说:这个主动报名参军啦!拉出来戴上大红花,骑上马,这就入伍啦。”刘叔跟着部队一路打到海南岛。一次部队宿营,半夜他因为闹肚子出来方便,就在这功夫部队被敌人偷袭,损失惨重,而他却阴差阳错地逃过了这一劫。全国解放后,部队回东北,已经是连长的他一身戎装挎着“盒子炮”回到自己家的村子,家里人才知道他还活着。

    刘叔是驻中苏边境部队边防团的团长,到哈尔滨之前他们家在黑龙江最北边的呼玛、黑河都住过,一个团驻防的边境线300多公里。小海在那边长大,也有许多我听来很新奇的故事。那边的冬天冷的出奇,“在井边打两桶水,挑到家里也就是百八十米,等进了家,水面就冻了一层冰,得把冰面凿开个眼,才能把水倒出来。”那边的大山里,发现过很多过去日本关东军的秘密仓库,有武器弹药,有军装。“小鬼子真是鬼得很,这个山洞里都是步枪,可是全没有枪栓。枪栓都在另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里的皮靴全是左脚的,右脚的全在另一处。你光挖开一个山洞,里边的东西都不能用。”

    小海因为是在县城里长大,多少也经过些劳动锻炼,比我壮实些。我们刚认识时,他比我力气大得多。我那时刚刚有想锻炼身体的计划,他也在有意识的锻炼。他告诉我他每天晚上在家举板凳几十下,我也开始举板凳练习了。所谓“板凳”是实木的,很粗厚很结实,我们拿着板凳腿的端头举,也有些分量的。后来一气可以举几百下,板凳显得有点轻了。我就开始搜寻更重的东西。家里有块大石头,是冬天渍酸菜时用来压缸用的,很大很重,我使足力气只能勉强搬起来放到缸上。小海力气比我大,他把石头一下可以抱起来,但也举不起来。每天晚上我把这块石头用双手托着练蹲起,开始只能起一两下,后来慢慢就能起10下、20下、50下,大腿和腰部、臀部的肌肉越来越粗壮。后来可以举起这块石头了,每次10下,每晚举几组。在《解放军文艺》旧杂志上看到一篇小说,描写一个战士如何练腕力。自己就照着学,用一根圆木棍钉上一根钉子,系上麻绳,下面拴上几块砖,然后用双手拧木棍,把砖一点点转上来再放下去,每次练得小臂和手腕又酸又麻。又从同学那里借来一对16磅大哑铃,买了一本《怎样练哑铃》,天天照着练,把身体的各个部位都量一下粗细尺寸,记下来。练一段时间再量一下,看看长粗了没有。

    小海在我们家附近的28中上学,也就是原来姐姐就读的中学。他有几个很要好的同学,有梁季民、孟繁荣、王杰、鲍占滨等。他们都是很积极上进的,爱学习,也积极锻炼身体,甚至也喜欢无线电。他把他们介绍给我认识,我们经常在一起锻炼。我从他们身上都学到了不少东西。

    每天早上我们到松花江边去练长跑,晚上到学校操场练单双杠,回到家再举石头,练哑铃,然后用冷水擦个澡睡觉。到了夏天我们经常一起到松花江去游泳。这样几个月下来,我们的身体都明显地健壮起来。

    梁季民和王杰都喜欢无线电,而且他们的水平都比我高。我也经常跟他们交流,小海受我们影响也开始接触无线电了,我帮他装过单管机、三管机,在他家或我家一弄就是大半夜,当收音机终于收到电台信号开始响起来的时候,我们的心里真是难以形容的高兴!

    我家的书报比较多,小海经常来看书。谁要是借到一本新书,都要传着看。小海每天都来我家,经常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我们有时候说话,有时候就各看各的书。

    我们经常一起去看电影,记得当时有一部朝鲜黑白故事片《轧钢工人》,我俩一起就看过几遍,回家的路上我们就交流着各自的感受。

    有一阵我俩心血来潮想学理发,想学会了就互相理发,不用去理发店了。我们各自买了一套理发工具一起学。拿谁来第一个“开刀”呢?自然是弟弟们啦。小海的弟弟小江,跟我弟弟同岁,都比我们小四、五岁,整天跟着我们跑,早上练跑,白天上街买菜什么的,跟我们学自行车,跟我们看电影,反正什么事都跟着。每到夏天游泳,弟弟们最有用,他们负责给我们看守衣服,得买几根冰棍哄着。学理发自然要拿他们先练练手。

    我找来凳子让弟弟坐好,给他围上件旧衣服,然后像模像样地准备给他理发了。11岁的弟弟对哥哥的话从来绝对服从,可他还是满腹狐疑地问:“你会理发吗?”我说:“放心吧,没问题呀!”不由分说按住弟弟就下手。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我学着在理发馆看到过的理发师的架势,把理发推子放在弟弟脖跟处,“咔嚓咔嚓”几下子推到上面,然后潇洒地把推子向后一甩,弟弟“嗷”一声叫起来,原来推子上还夹着他一撮头发没有剪断呢!弟弟有点不干了。可是,已经理了一推子,这就等于上了贼船,不继续也不行了。就这样东一推子,西两剪子地勉强理完,基本理成了个秃子。弟弟跑去拿镜子一照,立时“哇”一声哭起来。第二天早晨他连上学都不愿意去了,我给他找了顶帽子戴着,好歹把他哄了去。出师不利,弟弟再也不让我给理发了,以至于我这门手艺就没学会。而小海给他弟弟第一次理的要成功一些,也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小海就学会了理发。从此我就是他的常客了。一直到后来下乡、上大学,只要回到家,还是他给我理发,我却不能给他理发,因为我没学会。

    我们两家都各有一辆比较新的“飞鸽”牌加重自行车,我们都把车子擦得雪亮。每到星期天,我们俩经常一起骑车到松花江边,喊着“一、二、三”,把车骑得飞快,来个3000米追逐赛。然后,骑跨在自行车上,望着滔滔的江水东流而去,清凉的江风徐徐吹来,吹干我们额头的汗水。望着江水奔流,蓝天白云或绚烂的晚霞,有时我们高谈阔论,有时我们默默无语,两个15、6岁的少年憧憬着即将走上的社会,憧憬着不可知的未来。我们充满渴望,渴望着在人生大舞台一展身手,就象两匹即将踏上漫漫征程的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