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一夜之后。第二日,清炎收拾好包袱就准备上路。半响了却不见陆钦动静。往日他可都是天没亮就把她给弄醒了,催促着赶路的。可今日?
“陆老伯。”
“吵什么?”门在里面拉开了,陆钦双眼通红,似一夜未睡好,正不悦地盯着她。
“陆老伯,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赶路了?”清炎瞅了瞅这天色,问道。
陆钦“啪”的一声将门合上,从门缝里传来一句:“这两日就在此歇息,改天再上路。”
听的清炎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又到了晚上,万家灯火。清炎和陆钦被街市的热闹声吸引了出来。
被夜色和灯火笼罩的汾鹿,美妙而和谐。街道上,人海如潮,人人洋溢着喜庆,有鞭炮噼噼啪啪地响彻不绝。好像是在庆贺什么事儿。
“嘿,老人家,这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陆钦拉着一个老人询问。
“我们西溟又打胜仗了。”这老人应有七旬,竟然如孩童般手舞足蹈起来。
“我说啊,这安大将军可是功不可没啊。”有人凑过头来说道。
“是啊,还有陆将军,虽然年轻,也可是英勇善战,骁勇不得啊。这次胜仗就是陆将军亲自挂帅的。”
“是啊是啊。”
正听着人群赞叹纷纷,这边人们忽然退至两边,让出道来。清炎和陆钦被挤到了角落里。
一匹大马缓缓弛入,马上的人手握缰绳,脊梁笔直,英姿飒爽,器宇不凡。两队士兵跟在他身后整列有序地入城。队伍浩浩荡荡地在城中行进。
“看,那就是陆将军。”
“陆将军!”
“陆将军!”
街道两旁的百姓个个激动万分,有的热泪盈眶,疯狂的舞动着双臂。
那匹马在清炎跟前行过,只是人头攒动,她看不见马上人的样子。当她再次踮起脚尖努力张望的时候,只看到马上那人的背影。再看到沸腾的四周,她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清炎不知道自己是在兴奋着什么,仅仅只是高兴,陪着那些百姓高兴。不经意看到陆钦,只见他神色呆滞,遥遥望着那远去的人。
当清炎再次顺着陆钦的目光看去时,心头掠过一丝疑惑——那马上的背影,熟悉而又陌生,好似在哪见过?
雕花水榭,轻绸缠绕,故行宫里的水波娇柔,悄悄流荡。没有震耳的管弦之乐,也没有华丽超然的舞姿为伴。风声静谧,人语可闻。亭内,君臣二人面面而坐。
宫酒斟于蓝白色的瓷杯上,香气飘袅,酒杯放至唇边,持杯之人却是不饮。“咕噜”一声,酒已被他随手倒入水中。
“太子怎不饮酒?”安戍承放下饮完的酒杯,疑惑地问道。这是宫廷上好的御酒,更是太子少时最好。
风吹散开了封廷璧脸上的笑容,只听他淡淡一句:“本宫适才忘记了,早已不会饮酒了。”
正说着,几丈外,宫人正低首前来禀报。
“启禀太子,陆将军已在外候着。”
“快请。”封廷璧的星目一开,亮光四溢,道。
安戍承听他语速稍快,又是前线捷报连连,知他心情豁朗,待见到他不露于外的神态,心下喟叹,太子的深沉可越发见不得底了。
“老臣先行告退。”安戍承站起身行礼告退。
“安将军又不是外人,无需退下。”封廷璧也起了身,亲自将安戍承扶了起来,笑道。
那边夜路上,有宫人在前面掌灯,灯火一闪一闪地微微弱弱地照在陆景松的身上。沿路上横出的绿枝条恰要打着他,却见他抬手倏的一掌扫去,那绿枝条被甩的啪啪作响。
“这枝条碍着你什么事了,下手如此不留情面?”将刚才他那反射般的动作尽收眼底,待到人近了,封廷璧戏说道。
“谁让它挡到我的去路了。”今日的陆景松脱去了一身盔甲,身穿蓝绸长衫,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刚硬之气,竟多了几份儒气。只见他行礼后,长衫一撩,一屁股就往椅上坐,无半点拘谨之态,言辞更颇是兴致而来。
陆景松话儿一落,引得封廷璧和安戍承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可是实情。”陆景松一脸不解。
安戍承指着陆景松,呵呵笑说:“太子,想必景松在沙场上也定是这般不留情面的。而今啊,陆将军的威名足以使敌军闻风丧胆了。”
陆景松却也谦虚,笑回道:“恩师笑话了,都是将士们的功劳。”
封廷璧听他们说后,抿唇轻笑,看着陆景松说:“你今天虽然是避开了它,但是它还是留在那里,说不定哪天又要阻碍你的路了。”接着又对宫人吩咐道,“明儿让人将它们都除去,可不要再让他挡着陆将军的路了。”
“可是……”
“景松,就听太子的吧。”
陆景松想说不用,被安戍承这么一说也就作罢了。
暗树池影下,三人盘腿而坐,围绕着战事畅快而谈。
一朵花掉落在溪中,旋转了几圈,随波去了。滴露几时浓,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亭内的三人快谈完了。
安戍承和陆景送纷纷起身告退。
“安将军。”
安戍承立马停下来,回身恭敬地应着。
“葵儿近日可好?”只见封廷璧上前走了几步,语气轻缓,眼神里是溢出的温柔。
安戍承笑答:“谢太子惦记,小女一切安好。”
“安将军,葵妹可在府上,我出征十多天至今未见到她了,改日就去看她。”陆景松也凑近来,神态稍是轻快。
“听说葵儿今日去骑马了,可有此事?”又听封廷璧问道。
“小女向来爱胡闹。微臣拗不过她,就让她去了。”
“葵儿有数年没骑过马了吧?初次骑马定生疏多了,安将军可要多留心才是啊。”封廷璧又交代了几句。
“是,微臣知道。”
两人告退后,亭内的封廷璧凭栏而立。他握茶于手,鼻尖轻闻,喉间细品,淡笑,这故国的香茶,浓郁的是久别而留恋已久的味道。纱帐在他身后慢慢放了下来。
一滴夜露,一滴凝霜,惜昨魂;
一夜寒凉,一夜雾雪,是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