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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染白了大地,漂白了离人的心。那一隅红衣在净白的世界中飘然而下,犹若翩飞的蝴蝶在冬日里静静地流逝生命;犹若一朵罂粟花,绽放在银装素裹的世界;犹若盛开在彼岸的曼莎珠华,妖冶美艳,充斥着死亡的凄惨绝美。

    衣袂翩跹,被风撑得鼓鼓的,就像那颗迎接死亡的心,涨得满满的,却是幸福。

    钟离君诺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远远地看着她一步步跨上高台,看着她一步步地离自己而去,心,抽搐地疼。

    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就足够了吧,只是他还没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她却已从高台上纵身跃下,那一刻,他不管不顾地飞身而出,只为接住那一抹飘飞的身影,只为心中那无法抹去的爱恋。

    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一如当初落崖时一同坠落,生死终不弃。

    “君诺?”她轻轻出声,却掩饰不住惊讶与欢喜,“你来接我了?”

    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娇容,抱着这个真实的人儿,万千柔情终化作一抹宠溺的微笑:“我的傻汐儿!”

    “你没死?”依然是轻轻地细语,生怕声音一响,他便如梦中的涟漪般扩散而去,消失不见。

    “我没死。”他轻轻答道。

    她的眼里扩散出一层层氤氲的雾气,颤抖着双手抚上他消瘦苍白的脸,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怕,好怕这又是一场梦,梦醒之后,独留自己无尽的呜咽与悲伤。

    “不是做梦……唔……”

    低头将温热的唇瓣贴上她的红唇,阻挡她自欺欺人般的呓语,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唇齿间的摩擦,若温柔的花瓣轻轻拂过一片绿草地,轻颤的睫毛轻轻扫过彼此的脸颊,痒痒地,却是那样的熟悉,令人留恋。

    确实是他,那温热的气息,那温暖的怀抱,还有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淡淡梨花香,这一切,都是深爱的他。

    双手攀上他的颈项,主动地迎合着他的亲吻,闭上双眼静静享受这久别后的相逢,生离死别后的相守。

    直到钟离君诺实在忍受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之时,才结束了这冗长而甜蜜的吻。那张微微肿胀的水润红唇,是只属于你的我的印记,钟离君诺便觉得心情大好,不禁再次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抬手无声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失而复得的珍惜,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果然没死!”不和谐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司鸿颜墨苍白着一张脸,在美姬的搀扶下立在一边冷眼旁观。腹间的血已经止住了,匕首也早被拔出,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想必,正是他身边女子的功劳。

    揽过凌汐的腰贴近自己,显示着他的占有,充满挑衅地看着他道:“怎能让你称心如意呢。”

    司鸿颜墨的脸又白了几分,望着他揽在腰际的手,只觉得十分刺眼,收回目光继而笑道:“你这不就送死来了么。”

    “谁死还不一定呢。”

    钟离君诺的话音刚落,美姬便柔声笑了起来:“当然是你要死了。中了我的夺命还想活命?”

    “原来是你。”钟离君诺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美姬,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我还以为是一个老头子,至少也应该是一个老婆子。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

    钟离君诺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美姬,觉得十分受用,不由地挺直了腰板,妩媚一笑,尽显风流。

    钟离君诺勾勾嘴角继续道:“只是可惜了一张美的容颜,白白披在一颗丑陋的心上。”

    “你!”美姬气得跳脚,指着钟离君诺道:“你就继续逞强吧,夺命一时要不了你的命,醉心的滋味还记得么?”

    “你是什么意思?”凌汐忍受不了美姬的咄咄逼人。

    “素和灵汐,我是不待见你,也不愿你当皇后,但你以为我真会听你一面之词就背叛皇上吗?告诉你,我给你的药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但是这种药配上夺命,可就是另一种醉心哦。”

    揽在凌汐腰际的手蓦然收紧,钟离君诺捂着唇强忍着咳嗽,可是一口血还是吐了出来,吓得凌汐惨白了脸。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给的药我早就换了,凤冠上的药虽不是什么剧毒,却足够他耗尽内力,拖垮他的身体了。”凌汐扶着钟离君诺对视着司鸿颜墨,那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微微挣开美姬的搀扶,司鸿颜墨强撑着身体一步步靠近,眼睛却是紧盯着钟离君诺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就算死,也要挂着我司鸿颜墨妻子的名号不是么?怎么,三王爷难道喜欢穿别人穿过的破鞋,觊觎别人的妻子么?”

    “你!”凌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让自己站不稳脚跟,接连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喃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每每想起那个夜晚她便觉得自己肮脏无比,想将自己活活剥去一层皮!凤冠掉落在雪地里,砸起一滩积雪,宛若一朵凤冠花盛开在白雪中,继而被白雪渐渐掩埋。

    满头青丝垂落,随风飘扬,衬得那张苍白的脸越发地无血色,仿佛一具陶瓷娃娃随时都会碎去,散去,飘散在茫茫天地间。

    轻轻将那个颤抖不已的小小身躯拥进怀里,替她阻挡那些刺骨的寒风,挡去那些纷烦的流言蜚语,挡去那些不堪的回忆……“你永远都是我的汐儿,谁也夺不走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瞬间便温暖了那颗寒冷的心。

    抬起水雾朦胧的眼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竟是那么清晰、温暖。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原来爱情是两颗心的相融,而不是两具身体的厮磨。

    冷眼旁观着他们的默契,胸中涌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痛楚,被某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所深深折磨着,触到心底里最柔软最痛的位置。

    伸手,接住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在手心渐渐融化成一滩水,一如他此刻流不出的眼泪,说不出的痛苦般冰凉刺骨。

    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毁了。

    苍茫的天空苍茫的你,终其一生我还是得不到。太阳呢,那么遥远,不见了……灵汐,是不是你就像那灼热的太阳?那么温暖的你,想靠近,却会被灼伤,想远离,却冷得发颤,想触摸,却遥不可及。

    “杀!”

    身后厮杀声不绝于耳,为什么会那么冷,为什么……“皇上!……”

    万物归于寂静,一如那颗跳动的心。

    “谁敢伤我宫主!”羽一声大喝首当其冲,飞身而入,花仙龙等人紧随其后。

    “丫头!”

    “前辈!您快来看看君诺啊!”凌汐搀扶着倒地的君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滑落,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滩血水凉凉的浸透了手心,浸透了火红的嫁衣,浸透了黝黑的衣襟,宛若一朵蜿蜒而上的曼陀罗晕染出深色的花痕,若盛开到极致的彼岸花般飘摇着彰显着死亡的来临,妖冶而血腥。

    刚刚的一番动武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他知道,大限将至了,只是,还是这么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看着花仙龙对她沉重地摇了摇头,那眼中的无奈、悲哀若沉溺的海水呛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凌汐狂啸一声,声音在漫天飞雪中渐渐扩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又似一只痛极的困兽发出一声声悲悯的呜咽:“我不要你死,不要!谁来救救他,救救他!”

    有冰凉的液体滑进钟离君诺的脖颈里,凉凉的,直渗入心里。

    “汐儿。”仰躺在她瑟瑟发抖的怀里,抬手细细地摩擦着她的脸,眼中的爱恋炽热一片,自己终究还是让她落泪了么?

    “我在。”她抓起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脸颊上,似要揉进骨血里。

    “再为我舞一曲可好?”

    “我不要!”收紧手臂,将他紧紧地箍在怀里,“你别想让我放开你了!”

    “你快把我闷死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话虽如此,但凌汐还是稍稍放开了手。

    “我就是希望……你能一直笑下去,不论我……在哪里,都希望能……看到你的笑颜。”

    看着钟离君诺对她温柔的笑脸,凌汐的泪再也止不住,顷刻间掉落,滴落在他渐凉的唇瓣上。

    “好,我舞,只为你一人而舞。”

    火红的嫁衣绽开一朵盛世红莲,遍地而染的血,为你祭奠高歌。花舞霓裳,如梦绽放,眉间花钿若傲梅凌雪初绽。雪海香梅尽,世事飘去北风前。

    一头青丝随风散,若往日深情纷如繁。青丝结,情如水,已憔悴,唯有泪纷飞。青丝劫,难为宣笔作巧对,绘不出你的美。青丝截,一生已给退不回,无花岁月,留恋你的美。青丝解,解不开红尘离合生死隔。

    往事如画,揽回记忆滋味,终无悔。

    钟离君诺的双眼紧锁着那抹灵动的火红,渐渐涣散,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原来自己曾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缓缓闭上眼睛,唇边隐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此安详知足。

    汐儿,终于知道你为何来此了。原来,我曾在心里无数次地呼唤你……汐儿,如果说,有那么一天。我看见了碧落,你是否会寻到黄泉?

    如果说,有那么一天。我见到了阎罗,你是否会寻到忘川?

    相遇,是那般的凑巧,尤记朦胧月色下,你回首,我驻足。

    相约,有那一种来世,恍若千万弱水中,我只取,那一瓢。

    汐儿,等我……只那一眼,墨色的眼眸失却往日的华彩,只那一眼,温柔笑靥凝固唇边,只那一眼,隔生死,忘悲欢,无所恋,铅华洗,可怜白发换红颜,情深情浅皆不见,如梦散场时一年。

    舞一段,醉一场,一舞已尽,生死已离,你可知翩飞的嫁衣,是为你而穿;美丽的容颜,只为你而绘。既然你已去,心也随之而去,还留着这副残躯何用。

    君诺,前世今生,三生石是否承载你奈何桥边对我的莞尔一笑;黄泉碧落,彼岸花是否看见我为你舞动那惊心动魄的不舍;南柯一梦,轮回之后的我们是否依旧拥有属于我们的生生世世。

    火红的嫁衣在白雪皑皑中演绎着它的惊心动魄,纷飞的白发在寒风刺骨中若勾魂的妖魅刺痛人的眼,眼中深情若璀璨银河,痛得人忘记呼吸。

    轻轻地依偎在钟离君诺的身侧,轻轻地执起他冰冷的双手,十指紧扣。

    “君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抓过一缕白发,将头依靠在他肩头,喃喃道:“你看到了吗?”

    风静静地刮着,雪静静地落着,厮杀早已停下,掩面而泣的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生怕扰了这寂静的悲伤。

    红色裙裾迎风飞扬,黑色衣摆随之舞动,白发与黑发纠缠不休,在苍茫的雪天,绘出了一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动人画卷。

    “汐儿!”司鸿颜墨惊醒的时候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四周跪了一地的大臣见他醒来纷纷掩面而泣。

    环视一周没有那抹娇小的身影:“言之,人呢?”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言之叩首道:“皇后,没了!”

    “什么叫没了!不可能!”一声怒吼,人已冲出门外,空中之余下那悲切的声音,一点一点扩散而去。

    凤合楼外一片寂静,血染的血也早已被白雪掩埋,一同掩埋的还有那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灵汐!你给我出来!出来!”司鸿颜墨犹如一阵狂风入境般肆虐着席卷着周围的一切,不分东南西北地肆意狂吼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叫着灵汐的名字,直至精疲力竭地扑倒在雪地里。

    “我没想要你死,你给我出来……”喃喃的话语被风雪掩埋,竟是那么苍白无力。

    一件貂皮大袄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却惊得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抓住那还来不及抽回的手,喊道:“汐儿?”

    “皇上,我是慕晴。”

    “慕晴,慕晴……不是灵汐,她恨我,真的离开我了……”

    轻轻拥抱住这个九五至尊,却也是个痴情不自知的痴儿:“皇上,若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紧紧锁着慕晴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寻找到什么答案似的:“你是说……她爱过我?”

    “灵汐姑娘曾经来找过我,她让我好好照顾你。皇上,姑娘对您,是有心的。”是的,有心却无情。

    “真的?”若一位撒娇的孩童抓住了棒棒糖似的,他的眼里涌上了希冀。

    重重地点了点头,慕晴拼命吞下那欲潸然的泪水。

    “可她终究是走了,带着对我的恨走了。”

    “我赢得了这个江山,却永远地失去了她,是吗?”

    “皇上,您还有臣妾啊。”

    木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着七分相似,却终究不是她。

    “我只会将你当做她。”

    “我只会好好爱您。”她没忘记那人说过,没有人能代替得了谁,你是独一无二的。总有一天,您的眼里看到的,会是我。

    只不知谁家歌女犹在后庭轻声浅唱: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有史记载,天汉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钟离与司鸿两国发动了第一场战争,却以离奇的结局收场。没人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人说,在那场战争中,两国均是两败俱伤,钟离国三王爷和他的妻子为国牺牲,而司鸿国皇后也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皇帝也身受重伤。也有人说,那不是一场国与国的战争,而是一场爱与爱的拼搏,两国皇帝为了争一个神秘女子所展开的抢夺。更有人说,在那场战争中没有血与肉的搏杀,只有一朵盛世红莲在冰天雪地中静静绽放,静静凋落。

    历史已经成为过去,人们愿意一探究竟,却不愿追根究底。昨日的人已逝,今日的故事将继续,新一代的盛世英雄也将崛起。

    战争还在继续,金戈铁马,征战沙场,谁人不知独臂将军的威名,谁人不晓泰龙军师的才智,谁人不知清浅公主的善良,又有谁人不知皇宫中帝王与盲眼皇后的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