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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2)
    素雅起床坐在镜前,施红粉,涂鹅脂,处处用心。梳妆毕,素雅端详着镜中人,感到眉宽了些,让刚进屋的贴儿找把摄子,想把宽余的眉毛拔掉。贴儿忙拦着说:"使不得,使不得,有剃头剪发的,我还没见过有拔眉毛的。"

    素雅一把夺过摄子说:"你没见过的事就做不得了?哥杀弟你见过吗,不也刀枪相见了。"说着,摄着一根带着一截白肉的眉毛呈到贴儿眼前,恶狠狠地说:"这叫斩草除根!"

    自从城里的那场大屠杀开始后,老爷不再让素雅出门同学校里闹事的男男女女纠混在一起。在这深宅大院里,素雅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神情怪异、阴森可怕的人。

    早饭刚过,管家请来的画师爷就到了。

    起初,素雅按赵家的规矩与画师爷隔帘而坐。画师爷眯着细眼,透过细竹帘子盯着朦朦胧胧的素雅,画完了一张像。贴儿拿给素雅看。素雅看后冷笑一声,抬手把画从脖颈处撕成两截,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愤愤地说:"贴儿,问问画师爷,这身子怎么就画成了男人的身子,安上一个男人头,活脱一个公子哥。男女都分不清楚,还画什么像?"说完起身进了闺房。

    素雅再从闺房出来时,惊得贴儿差点叫出声来,她一眼就看出素雅抽掉了束胸巾。素雅高耸颤悠的胸,随着她落坐而安静下来。她高声对贴儿说:"贴儿把帘子拿掉,隔着帘子怎么能画好像?!"

    画师爷忙摇手:"使不得,使不得,隔帘而画,无妨,无妨。"素雅说:"帘子碍着眼,怎么会无妨?我可告诉你,这像若画不好,你这饭碗可就砸啦。贴儿,快把帘子拿掉!"

    画师爷画了半辈子的像,还没有见过哪家小姐如此放肆。他知道碰上了开化的女学生,那眼神也就没有了遮拦,直勾勾地盯着画。

    素雅当时留给画师爷的印象是浓云乌发,弯月细眉,瑞雪容颜,笑容可掬。淡蓝色软缎衬绒衣裙舒展地熨贴在高挑身材上,把腰肢衬托得更见纤细,那丰乳也就格外显眼。

    素雅如处无人之境,精神气十足。

    画完像,素雅端详片刻,笑吟吟地说:"这才是个少女嘛。再画一张侧身像吧。"

    画师爷心里暗道:今天碰上了广州城少见的开化女子。

    十四岁初潮后,素雅眼里就时常流露出执拗不驯的神色,美貌一天胜似一天,性情也时常烦燥不安。她开始背着母亲偷偷放松束胸巾。她迷恋上了黑夜,习惯每晚洗浴一次。她躺在枣红木浴盆里,用香药草浸泡过的澡水啄吻着肌肤,她觉得全身各部位都在自由自在地膨胀,奇特的感受激荡着她内心深处的隐秘。她抚摸着一天天奇异变化的身体,长时间地吮吸着日益浓郁的女孩特有的体香,惬意地微闭双眼,双颊泛起红晕,朦胧醉眼在水雾中微微颤动,美妙地想着这个年龄少女的心事。

    她披着金黄的灯光走出浴盆,拂干身上晶莹的水珠,进了她的帷帐,急不可耐地把柔滑爽凉的绸缎单被裹在躁热的身体上,蓬勃的双乳又有了另一种说不清的快意,与白天束胸时难捱的感觉形成了极大反差。她开始痛恨束缚她心胸的红带子。这带子压抑着美丽的天性,把正在蓬勃成长的双乳长时间地挤压在胸前,催残着她的身心健康,使她在痛苦中捱着少女年华。

    每次痛恨之后,她又不得不把束胸巾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束上,忽受着难熬的痛楚。

    少女素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女人非得用这该死的束胸带子使自己的生活复杂化?为什么女人非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画像后的第二天,她坐在书房里,无心抄录父亲给她圈划的古诗。她又拿出那本几乎翻烂了英文版《沙士比亚全集》。其中多数篇目她早已熟读,有些精彩幕次都能绘声绘色地背诵出来,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翻阅。这个时期,她在寻找破解作品中的某些密语,一心想找到某些证据,来证明莎士比亚的作品实际上是由伊丽莎白手下的弗朗西斯。培根爵士所写。她的这个兴趣缘于英文教师的一句话:"多年来西方一直有一些人怀疑莎士比亚的作品实为培根所著,即培根用了'莎士比亚'这个笔名,答案有可能就潜藏在莎剧的某些台词之中。"素雅自此便开始对"培根化名莎士比亚假说"进行刨根究底,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去寻找英文培根(Bacon)。她想,如果Bacon这个词没有公开出现在明文中,那也可能以某种密码的形式隐藏在作品中。这个怪异的念头在她脑子里存在了多年。一旦来了兴致,她就会乐此不疲地拿出《莎士比亚全集》翻找、猜译,却常常是乘兴开卷,扫兴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