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来到医院时,高势能正坐在茹芸的病床前。这几天,素雅每天都到医院看茹芸。
茹芸已判若俩人,脸庞已明显消瘦,两眼无神,面无表情。听护士小姐说,她拒不进食。
素雅附在床前,抓着茹芸的手哭泣起来,声调不大,但听了却让人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茹芸平静如水,眼无泪水,口无半言,只是微微侧脸看了素雅一眼。
这时,有几个记者闯进了病房,举起了照相机。
高势能站起来拦住了他们。高势能认得这几位同行,他说:"人都这模样了,还有什么好照的。你们快走吧,让茹芸好好休息休息。"
那几个记者却不买他的帐:"势能,你别假模假样的了,你上了整整一个版面的文章,又登了那幅震翻整个广州城的裸胸照片。你名扬天下了,好处都让你捞走了,却不让我们喝碗稀的。你小子太不仗义了。"
素雅走上前,卡腰挺胸,寒气逼人,说:"知趣的赶快走,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记者们认得赵要员之女,知道她是广州城有名的开化女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丈夫,都惧怕她几分,但又不愿放弃这次采访的机会。
有人大着胆子上来恳求说:"现在社会各界都在关注茹芸姑娘的情况,我们得给市民一个交待。"另一人却急不可耐地问:"茹芸姑娘的那只**还在不在?看照片上像是被抓掉了————-"
没等他们说完,素雅向外一推,大吼一声:"滚!"
茹芸姑娘挣扎着坐起来,用尽乎绝望的眼神瞪着高势能问:"你把这事报道出去了?还登了我蒙羞的照片?"素雅忙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记者嘴里的话你也信?"
茹芸抓住高势能的手,狠狠地拧了一把,说:"快把那张报纸拿来给我看看,不然我立马撞死在你们面前。"
高势能不得不到护士室拿来那张报。茹芸看罢,一下仰面倒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你还嫌我丢人丢得不够哇?你怎么忍心把我的惨相示众天下,把我亮给全城的臭男人们。"说完,就昏死过去。
高势能慌里慌张地说:"我是想以此激起公愤,为你讨回个公道呀。"素雅顿足说:"普天下哪里有公道可言,弱肉强食,女不聊生。"
高势能和素雅要离开病房时,茹芸嘴唇哆嗦着,泪如雨下。俩人又坐下,想再陪她一会,她却挥挥手,苦苦地笑了笑:"天不早了,都走吧,明天再来看我。"
第二天上午,当高势能再去医院时,已不见了茹芸,医生护士却围住他问茹芸的下落。
高势能这才知道,茹芸已于昨夜悄然离开了医院。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高势能找遍了广州城她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几天后,有人在荔枝湾水塘中发现了一具女尸。高势能、素雅和海芸急忙赶去,发现尸体已面目全非,但从身高和身着的碎花旗袍看,很像茹芸。
高势能情绪激动不已,他指着尸体手腕上的玉石手镯说:"这是我亲自买来,亲手戴到茹芸腕上的。你们看,这手镯上有一处梅花状的瑕疵。我挣钱少,买不起好玉,就给茹芸买了这块有瑕疵的信物。当时,茹芸还安慰我说'玉有瑕疵也斑斓'。茹芸呀,你怎么做出这等傻事来呀。"说完,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茹芸的后事是海云、素雅和高势能一起出面办理的。海云显得异常平静,没有扶柩嚎哭,也没有掩面长泣。她在茹芸的坟前长坐不起,任凭素雅怎么劝,她都是那句话"再送她一程,再送她一程"。
高势能连夜奋笔疾书,含着泪水把题为"天乳运动用意歹毒,良女茹芸受辱惨死"的文章和茹芸模糊不清的尸体照片交给了主编。主编拍着高势能的肩膀说:"天乳运动中,你的稿子篇篇像颗炸弹,炸得全城人人火烧火燎的,这正是政府想要的效果呀,你为政府立下了汗马功劳。"高势能不领情地说:"我是为了如芸!"主编说:"不仅仅是为了茹芸一人,你是在为广大妇女的解放而做工作。"高势能说:"起初是这个意图,现在不是了。"主编拍拍手中的稿子:"无论怎么说,你采写的稿子我不看就知道是优质稿,我一个字都动不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