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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1)
    陈右军受那熟悉手迹的索引,对女儿岛及海豚的情感又迅速回升,他又开始抽出充足的时间同海豚在一起。这段时间,他拿出相当大的精力准备材料,要应邀到海滨市参加中国首届海洋生物研究大会。他要以对海豚索妮和雄野的科学研究成果,撬开所有与会人员的脑壳,把海豚这种智慧物种的神奇植入他们的脑海。

    然而,陈右军未能如愿,绝大多数与会人员对他发表的种种海豚趣闻感兴趣,但对他的研究成果及其他星球可能存在智慧物种的猜想不认可,对他关于建立星际之间智慧物种的通讯联系的假说更是嗤之以鼻。

    陈右军怀着沮丧的心情,在一天晚上登上了返程的列车。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迷离的夜色鼓荡着许多不同性质的悬念、诡秘与神幻。陈右军这个了无睡意的孤旅之人,透过蓝月折射出的迷障,正在情趣昂然地破解着这个隐含无数未知的黑夜以及在这黑夜里诞生的别样梦境。

    就在刚才,他在一个陌生女人的窥视之中,完成了一个充满暧昧色彩的美梦。

    在梦中,他与早年的那个同桌人相见了。他与她实现了心与心的交流,并第一次在梦中真切地看清了她的容貌,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富有激情,那笑声还是似银铃一般悦耳。

    陈右军与张秋琴分手后的多年间,尽管夜间梦魇不断,但他从未做过这么一个没有留下一点遗憾的完整长梦,也从未在梦中看清过这个女同桌的芳容。她总是以一个虚无飘渺的影子与他周旋,让他看不着边,摸不着沿,听不着音。没想到,一直未曾相见的她,竟然在一个秋夜的列车上,在一个狂奔不息的睡梦中活灵活现地投入了他的怀抱,使他实实在在地抓住了她,得以脸对脸地仔细端详她,眼对眼地极富穿透力地辩析她,近乎耳贴嘴地听她一阵阵摇动银铃。

    梦醒时分,陈右军对这个梦做了一个总结,在心里暗暗把这个梦叫做金梦。他之所以称之为金梦,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他从没有勇气接受过她,甚至可以说他从没有过彻底接受她的想法。人们说,梦是与现实反着的。他果然在梦中实实在在地接受了她一次。

    多年来,无论是在上海搞地下工作时,还是在敌特工部工作的那几年,或是在新政府机要部门工作期间,他时有身带密件出行。由秘密工作人员的职业习惯所决定,身有密物相随,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的。纵然有几个同党同行,睡在相对完全的包箱里,他一路也不能安心酷睡,做一个完整长梦,更不用说在梦中与女同桌有淋漓尽致地畅谈了。

    今天,在这趟夜行列车上,他无任何忧虑,全身上下除带一些关于海豚研究的无人相信的资料外,搜不出一字涉密的文字资料,除非你撬开他的嘴巴,倒出他脑壳里的那些机密。然而,只要他心脏还在跳动,只要他还能呼吸,任何不该知道相关秘密的人,使用任何方法都是不可能撬开他这张嘴的。他这张嘴是经过特殊方式处理过的。它不属于他自己!

    金梦进入尾声,他在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中醒来。说确切一点,他是被一双不知来自何方的目光盯醒的。在朦胧的睡意中,他真切地感觉到有人在静静地看着他,在用犀利的目光潜探他的内心世界。这人带钩子的目光似乎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这个金梦的尾巴,正在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将金梦拖出他的脑壳,然后甩出车外。

    正在这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睛,迅速抛出一张网,想把那目光连同那目光的主人一网打尽。然而他失败了,他没有抓住那双盯他的眼睛。他一无所获。

    铺箱里的顶灯亮着,他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这是一间卧铺车箱,上下铺共睡六个人,他睡中铺,对面铺上熟睡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是何时上的车,在哪个站上的车,他都无从知晓。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在海滨市一上车,就一头扎在铺上进入了梦乡。

    在海滨的研讨会上,陈右军遭遇了国内解放前后突起的最顶尖的几个海洋生物研究专家,因此这个会开得异常刺激,异常累人。白天,这些海洋研究界的精英们,唇枪舌剑,杀机四起,搏得昏天黑地;晚上,则单枪匹马,静神凝思,分析消化当天的论剑心得,修整润色第二天的论稿。在海滨的八个昼夜,他整夜整夜地思索、瞑想,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以连续几个昼夜不睡觉而依然精神矍铄的昂扬斗志、令人摸着头脑的异聪智力、丰富的海豚研究经验和精细而弦乎的星外智慧物种假想,让与会人员大为惊叹和敬畏。同时,他的相关话题和他超乎常人的表现,也成了大家私下寻开心的笑料。他没有屈服于那些所谓的知名权威,他一跺脚,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在会议结束前离开了会场,离开了海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