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雅稍远一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一会眼里就浸出了泪花。
陈君军走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连连叫着"爸,爸",叫着听着就鸣咽开来。
陈右军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嘴里"嘿嘿"笑了两声。
赵素雅擦干脸上的泪水,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扳过陈右军的肩膀,晃着他说:"右军,右军,我是素雅,你抬头看看我们,我和我们的女儿小军军来看你来了。"
晃动中,陈右军看了赵素雅一眼,脸上没有露出异样的的表情,然后,又低头玩他的毛巾。
赵素雅又"右军右军"地叫了一阵,然后又慢声细语地说了一阵话,说的都是她与陈右军相处时难以忘怀的事,应该在他头脑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事。
陈右军依然如故。
赵素雅抽泣起来,随即"鸣鸣"哭了一通。陈君军也陪着母亲哭,同时观察着父亲的表现。
父亲对于她们母女的悲痛无动于衷。
这时,医生说:"要想让他从反复做的某一件事中走出来,只有一个办法,读电码。一读电码,他就会有反应,有时反应还很强烈。"
赵素雅停住哭声,静了静气,便清脆地读出了一串电码。读着读着,就见陈右军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慢慢抬起头,四处张望一阵,从床上站了起来。他盯了一会那张读电码的脸,突然一下跳下了床,和赵素雅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直直地盯着她看。
赵素雅不停地读着电码,泪水泉涌而下,流进了张合不停的嘴里,滴在了剧烈起伏的前襟上。她在心里叫着,右军认出我来了,右军认出我来了。右军,我和我们的女儿看你来了,我们一家仨口终于团聚了。右军,我好高兴呀。
这时,陈右军伸出了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吐出了一串清晰可辩的电码声。
赵素雅说:"右军,我是素雅,这是我们的女儿小军军。你开口说话呀,右军。你说话呀,右军。"
陈右军接着电码的尾音嘟哝说:"秋琴,秋琴,嘿嘿,秋琴,结婚,结婚。"
赵素雅木头人般愣在那里,嘴巴紧闭,泪水成了直线。
陈君军轻声问:"妈,秋琴是谁呀?"
赵素雅撕破喉咙般大叫一声:"她是个鬼!她是个勾走你爸心魂的女鬼。"说完,快步走出了病房。
陈右军望着这个女人远去的背影,伸出去的双手慢慢放下,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一个唐瓷碗,在墙上节奏分明地敲打起来。
医生对发呆的陈君军说,他敲击的也是电码声。
在陈右军急迫的敲击声中,看到从他眼前走掉的那个女人并没有回来。他就这么一直敲击着,直把饭碗敲扁。
陈君军追出医院时,看见母亲已远远地走在了前面。母亲大步朝前走着,脚抬得高高的,地上的泥水高高溅起,溅满了她那涨红的脸面。
陈君军猜测,秋琴肯定是一个走进父亲心底里的一个女人,一个父亲永远撕扯不掉的女人,一个与母亲在情感世界里不共戴天的女人。
回家后,陈君军对已经冷静下来的母亲说了一句话:"妈,爸已经是一个疯人了,你没必要和他较真。"
赵素雅却没好气地说:"这还用你说?我又不疯。"
后来,母女又相继到精神病院多次,只是不再读电码。赵素雅总是远远地看着陈右军,然后,放下一包衣物和吃的,即转身走人。
又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赵素雅去监狱探望了张秋琴。看护人员告诉她,张秋琴一年多前疯过一次,现在基本上好了,没再犯过病。
赵素雅出现在张秋琴面前时,张秋琴愣怔了一会,然后,悄声问:"你是鬼还是人?"
赵素雅冷冷地回答:"你才是鬼!秋琴,我还活着。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你和陈右军。"
"找到了又怎样?一个犯人,一个疯了,一旦进了牢房和疯人院,就什么故事也不会有了。他是痛心死去的海豚才疯了的,他是痛心海豚杀婴行为才疯了的。"张秋琴一脸古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