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寨
“穆依!我的腿!”
纪香浓音调高了两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难以言表的喜悦与期待。
这惊喜并非全部是作戏。
她的确早就受够了这种不能自由行走受制于人的日子。
像一只寄生在穆依身上的蛊虫。
穆依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他也确实将纪香浓当成了蛊虫,不仅如此,他还甘愿被寄生被攀缠。甚至希望纪香浓一辈子如此,只有靠着他才能过活。
他享受着这种病态的依赖。
他的安全感便来源于此。
如今纪香浓的腿有了恢复的迹象,让他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只觉得灵魂空得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像是安稳的家突然遇上了毁灭性天灾,顿时被破坏得四分五裂。
可他曾悄悄看过她的腿,绝无痊愈的可能!
怎么会又有知觉了!
纪香浓略显激动地锤了锤腿,果然传来一丝痛感。
立刻转过头望向他,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竟是真的!穆依!我是不是快好了!”
穆依看着她水中细白的双腿,平静地点点头,“嗯,可能。”
水快凉了,穆依将她抱出来给她擦身。
看着她乖顺地等他擦干身体,穆依眼色复杂地问道:“你很高兴?”
她昨日还说再也离不开自己了,为何今日知道腿要恢复了这般高兴?
为什么?可以不用再全身心地依赖他了值得这般高兴吗?
纪香浓点点头,“当然啦!”见到穆依似乎有些不悦,又十分自然地抿唇一笑补充道:
“这样以后我也能和你一起去山里,去寨子里。穆依,我想和你一起经历更多的事。有了双腿,你就不用一直背着我抱着我,我怕你太辛苦,我很心疼。”
她讲得情真意切,眼中爱意茂盛,没有人见了这双充满深情的眸子不会被吸引、受到触动。
通过眼睛,就能感受到她全部的爱。
太令人着迷,太令人上瘾。
穆依突然鼻子一酸,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了上来。
纪香浓声音变低,语气忽然格外温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穆依,你怎么哭了?”
她眼中也氲满了泪水,哽咽道:“穆依,你是在为我高兴嘛!”
说罢,她又展开胳膊抱住了他,“穆依,谢谢你如此爱我,我好幸运。真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
她刚洗完身子,还没擦干也未穿衣,抱上去后便将他的前襟都浸湿了。
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跳动的心。
一起嘛……
穆依黝黑圆亮的瞳孔闪烁片刻,就着她的姿势环抱回去。
她很纤瘦性子又温温柔柔,看上去就会引起人的保护欲。
两人拥抱,赤着身体的纪香浓更显单薄,被肩膀宽大的穆依揽在怀里显得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掌控。
穆依右手穿过她的后颈摸到了他的脸颊。
在脸上轻点后拿下来,指腹上竟有一颗透明的水渍。
这是,泪……
他见过太多人哭。
哭儿女,哭父母,哭妻子丈夫。
人命,尤其是穷人的命是如此卑微且不值一提。
疾病、贫穷,轻易便能将其彻底摧毁。
无法花银子求医者,他们只能求到他这里,砍手挖眼,用身体,付出极大的代价来换取亲人短暂且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以前他不懂那些人撕心裂肺地流泪,瞧上去就蠢钝极了。
哭既不能解决麻烦,又不能缓解悲伤。
为何要哭?
而此刻他眼中流出的液体告诉他,有时落泪是情不自禁的。
纪香浓就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寄托。
他们两个的生命连在一起,比任何人都要紧密。
他也愿意为她付出些什么。
至于是什么,他还没有想到。
因为他有足够的强大能力保全她的性命,不让她受到伤害。
想罢,穆依又收紧手臂用了力气。
可,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至少也应该感到些遗憾才是!
怎地只顾着高兴了!
但她刚刚那番话太过动人。穆依在心中默默地原谅了她,只得轻叹一声,算是她将功补过好了!
-
但这份冷静并未保持多久。
翌日一大早,纪香浓便起身撑着他的手臂练习走路。
虽说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但她还是忍着痛流着汗练了好几个时辰。
穆依昨日的自我安慰早就烟消云散!
这么心急,摆明就是不想再依赖他了!
穆依心中生着闷气,又不能撒手任她摔倒在地上,只好垮着脸搀扶她练习行走。
时刻期盼着她发现自己的不悦,并且再懂事地撒个娇说:她不着急了,能不能走路都没关系,只要有他就好。
他便能彻底原谅她。
可穆依平日表情就不多,生气与高兴都不甚明显。
若不细细感知还真瞧不出来。
但纪香浓还是看得出。可他不主动说,她也懒得再问。
毕竟她当前的紧要之事就是恢复双腿。
适时地做个不懂眼色的傻子并无坏处。
而穆依的情绪在两人亲密之后的某个夜里达到顶峰。
他发现纪香浓双腿开始痊愈的原因竟是喝了他的血!
穆依十分纠结。
纪香浓饮下他的血能够恢复,说明两人血液相融,他的血也在她身体里流淌。
亲密得令人颤栗。
但,也因此成了她脱离自己的剪刀。
是以他既喜又悲。
穆依轻轻拂开了她要揽上来的手,低声道:“今日早些睡吧。”
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晚上不要与她做那种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至少不能让她恢复得那么快!
反正他更喜欢她能时时刻刻与他待在一起,做什么并不重要。
纪香浓还未参透这一点,她只以为是穆依累了。
毕竟又卖力又流血,神仙也撑不住。
况且她喝了几天他的血后,身体里的那股冲动也缓解了不少。
对他也没有先前那般渴望了。
她现在每日忙着忍痛练习走路已经很辛苦,也没有那么精力做这种事。
纪香浓挑眉收回双手,点点头,“好。”
说罢便阖上眼酝酿睡意。
穆依却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竟真的睡了!
他本都打算好了再拒绝她几次,若她依旧不依不饶想要和他亲近,那他也只好无奈地答应她。
可她怎么应得如此爽快!
为何不再多问几次,为何一点都不留恋!
看来她果真不想与他亲近!
他就不该花费那么多心思考虑两人的将来!
既然她不想亲近,那以后都别做了。
大不了就一辈子保持相敬如宾的关系!
反正比起他,她倒是更需要他的血!
穆依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到了清晨的第一束光。
纪香浓悠悠转醒见到枕边人通红的眼珠便知他一夜未眠。
她早知道,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穆依自认是这段关系中的掌控者,习惯了自己黏腻的依赖。
像她也慢慢习惯了在无人的小屋里享受着他寸步不离的照顾,习惯当一个不会走路的废人一样。
是以她的大脑必须比以往保持百倍的清醒,才不会让自己沦落成为一个没有思想、只知听话的躯壳。
腾寨春日的阳光因着薄雾与树叶的层层遮挡,要比雾隐山外弱上许多。
即便到了六月,温煦中也依旧带着瑟瑟。
前几日穆依说过,今日是腾寨每月一次的‘跪祖’。
腾寨的人十分讲究血统,敬畏祖先。
每月初一都要去祖祠跪拜,风吹雨打,百年不变。
纪香浓已经可以缓慢走路,也想见见人说说话,是以提出了要与他一同前去。
正在偷偷生闷气的穆依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放慢了脚步任她跟在自己旁边,且时不时地按住想要搀扶的双手。
自由的滋味胜过一切,纪香浓的心情很是不错。
一路上踩着泥土望着阔天白云,欣赏着高树硕竹。
她知道穆依有些不对劲,但也能瞧得出他眼里的关心。
既然没有危机,便不用时刻都哄着他。
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十分下贱的生物。
攀着他,崇拜仰慕着他,是会让其产生一时的成就感没错,但久了也会厌腻而感到无趣。
冷着几分,再喂他几分甜滋味,若即若离才会叫人保持爱意。
没人不喜欢新鲜事物。
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其实这只是纪香浓偷懒的借口罢了。
她实在享受于重新得到双腿的快乐,有些懒得哄他。
等到了寨子里,中央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许多寨民。
一个十六七岁的浅瞳少年瞧向这边,在见到已经能站立的纪香浓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弯腰朝着穆依恭敬行了一礼。
纪香浓记得他,那日祭山神他也在场。
其他人见到少年的动作望过去后也纷纷行礼。
“大巫仙。”
“大巫仙到了!”
穆依目不斜视地路过众人来到祭台上,对着一块古朴的石头双手交叠站立拘了一礼。
众人则朝着石头跪拜,双手伏地,万分虔诚。
本想来这找人聊天解闷的纪香浓顿时失去了欲望。
这些人平时瞧着与寻常人无异,但一碰到‘山神’、‘祖宗’,便像是被操控着变了个人一样。
与上次血腥的祭山神相比今天的仪式显得简朴清新许多。
只是正常的烧香叩头而已。
仪式结束,族长似乎与穆依在台上商议什么。
纪香浓便在
正无聊地观察着四散的寨民,肩膀忽地被轻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见到了一张明朗阳光的面孔。
是那个眼熟的少年。
他裂唇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便是青娘提过的那个仙子吧?”
“上次还以为你是大巫仙带来的祭品。”
“你的腿怎么了?”
他连续说了好几句话,叫纪香浓应接不暇。
与穆依黝亮的黑瞳不同,他的眼睛很漂亮,是澄澈的青色。
阳光一晃,都能瞧清瞳孔的纹路。
笑容、眼眸,浑身上下都是干净少年的味道。
听他提到那已经死去的青娘,再一细看见到他眉宇之间果真与青娘有些相似。
纪香浓温柔地笑了笑,“你是谁?”
青眸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还未介绍自己,挠了挠后脑,憨态可掬,“我叫燃子,是青娘的兄长。”
青娘这两个字在纪香浓这里无疑带着可怖的色彩与惋惜。
一个外人皆是如此,身为兄长的燃子却毫无伤感。
甚至还有着几分骄傲。
“燃子?”
听到纪香浓的问题燃子脸上闪过遗憾。
“寓意是燃烧的山神子民。”
“我出生起便被父母寄予厚望,能够成为山神选中的孩子。”
“这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机会。”
“不过好在今年妹妹被选中了。我们一家人都为她感到自豪。”
“看来还是我不够虔诚。”
“但愿我明年能够被选上!如此父母才算没有白白将我生出来!”
他越说纪香浓的心越凄冷。
这个寨子的传统,实在太过古怪。
她也彻底打消了在这寨子里交个朋友帮她逃跑的打算。
被控制到此种境地,她如何能让人背叛。
此刻的纪香浓还不知,燃子将会成为那个甘愿为她放弃信仰、付出生命的人。
听完燃子一大通对山神的誓忠之言,纪香浓礼貌地笑了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燃子果真爱听这种话,笑容更加大了几分,“借你吉言!”
“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纪香浓哪里能说出本名,只好为难地摇了摇头。
燃子瞪了瞪大眼,又爽朗一笑,“没关系,那我便学着妹妹唤你仙子好了!”
“她回家和我说,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样好看的女子!”
“她说被献祭时一定要看着你,魂魄到了山神那里也好变成你的模样!”
如此纪香浓才回想起了为何青娘被杀掉的那日频频望向她这一侧。
没忍住轻抖了一下,撑起笑容要回话,身后却传来一股冷意。
她向后一望,果真是穆依。
“你结束啦!”纪香浓灿然一笑,伸出手要拥抱他。
穆依却冷着脸将她拦腰抱起,快步带着她回了二人的小屋。
他的呼吸不似平时那般平稳,也许是走得太快,也许是情绪波动太大。
很快到家,纪香浓被轻轻平放到了床上。
穆依还将她当成双腿尽废时那般伺候。
一寸一寸缓缓褪了她的衣裤,又在她腿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吻痕。
似乎对着那双险些废掉的腿格外迷恋。
纪香浓自然知道他这般是为何。
定是瞧见了她与旁人闲谈而不快。
他将自己当成了独属的蛊虫,定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占有欲。
穆依今天分外激动,动作也猛烈了些。
他喘着重重的粗气,在纪香浓耳畔咬着牙,断断续续呻/吟道:“咬我,喝我的血。”
“求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