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寨
穆依的改变纪香浓清晰地看在眼里。
没有进入过亲密关系里的人,一旦享受到了爱意带来的愉悦便会深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爱就是瘾的另一种写法。
两者都是对一样东西渴求得无法自控。
离开后又会焦虑、不适,发狂。
纪香浓本还没有确定,可穆依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
每日抱着她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她不想坐到他腿上,他便执拗地看着她,似乎在责怪她为何不愿意与他接触,直到她叹气认输为止。
这种强烈到窒息的掌控感与黏腻的亲密程度,不免叫人忧闷压抑。
可纪香浓并无此感。
毕竟她从未真正发自内心地依赖过他。
对于两人近乎融为一体的关系,从来都只是他自己的假想。
但不知为何,自打他从山外回来那天后,纪香浓身体就有些不大对劲。
心里总是痒痒的,看着他便会生出类似情欲的渴望。
与他贴近肌肤相触后才会有所缓和。
她并不知道体内被种下了会相互吸引的姻缘蛊,是以她将其归因为在荒山中待得太久,寂寞了。
她没有压下这份莫名的渴望,并且打算好好利用一番。
雾隐山的春日依旧弥漫着不透天光的薄雾。
纪香浓昨夜又断断续续做了一整晚的梦。
梦里她正在花园里和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亲吻。
男子看上去有些被动,修长的指头抓着纪香浓的衣袖似乎想要逃避,她却强势地将他拉住。
情浓之时,差点遇上家中巡视的护卫,她只好扯着他的领口躲到假山后。
两人视线相接,那男子顿时羞得脸颊通红,低声道:“小姐休要耍弄于我了。”
而下一幕气氛陡变。
纪香浓坐在床边心疼地喂男子喝药,语气满是心疼:
“叶笙,你放心,我定会寻到天星草治好你的病。”
纪香浓倏地睁开眼,望着竹屋的棚顶失神。
叶笙,未婚夫,天星草……
难道原身是来山中寻什么天星草给未婚夫治病?
可那日身后的追杀者又作何解释?普通强盗?
纪香浓分析半晌也没想明白,反倒因着梦里模糊暧昧的情景惹得心思活络。
她侧过身打量着身边熟睡的穆依。
他的脖子纤长漂亮,晨晖下几乎可以瞧得见埋在皮肤下那泛青的血管。
鼻峰流畅,薄唇红嫩,面上细微的绒毛也隐约可见。
少年人青涩的身体。
可他的灵魂又无寻常少年的朝气。平日冷言寡语,暮气沉沉。
矛盾,但迷人。
纪香浓眸光深邃,闪过一丝晦暗。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抿唇轻笑一下,随后撑着上身准备坐起来。
刚擡起胳膊稍微一动,穆依便警觉地醒了。
缓缓睁开眼,晨光将他的瞳孔照得晶莹透亮。他十分自然地坐起身扶着她的腰帮她靠在床边,不让纪香浓自己动一丝力气。
随后又拉过一旁昨日晒好的衣裳给她穿上。
最后贴心地将褶皱都抚平,才满意地下了床给她打水梳洗。
收拾好后,纪香浓就坐在椅子上靠着他的胸口任他给自己编发。
屋子里没有铜镜,她只能用手去摸或是瞧着水盆里的倒影才能知道自己今日是何打扮。
背后披散的长发都被挽起,纪香浓随口提了句:“我今日想梳矮髻。”
可穆依已经快要弄完,况且他更喜欢高髻,便道:“还是梳高髻。”
说着,手都没停,完全没有考虑她的提议。
只是一心按自己所想。
向来如此。
他想要完全掌握纪香浓,不想她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不想她生出杂念脱离控制。
除却前两日因着没有食物心情不佳,情绪略微低沉了半天之外,她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
况且那日他也已经下山买了吃食,处理了她不曾爆发的小任性。
穆依的态度便是不自觉的高高在上。
纪香浓闻言没有再争取,只是点点头默许了他的动作。
穆依熟练地帮她梳好了高髻,又一如往常抱她到院子里看着他打理草药。
日沉西山,耸峰入云。
两人每日做的事情都大致相同。
穆依的脸也从来都是毫无波澜,偶尔才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可今日他却皱了数次眉,调配草药时也出了好几回错。
只因——纪香浓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与他讲话了。
自从早上起来过后她便十分冷淡,一句话不讲,吃饭时也低着头不看他。
更别提与他闲谈打趣。
这会儿也是一样,他摆弄整理着陶罐,她便将头望向窗外,宁可盯着外面那无聊重复的竹子,也不肯看他一眼。
穆依纠结一番后抛开了大巫仙的身份,主动寻起话题说了几句枯燥乏味的话,语气虽平淡,但对他来讲这态度已然谈得上是低三下四。
纪香浓却毫不领情对他视若无睹,仿佛没有听见。
即便他看着她的眼睛讲,她也只是敷衍地‘嗯’一声,随后便扭过头看向别处。
不习惯!
他不习惯她这样!
究竟怎地了?!
穆依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缩成团,酸闷痒痛得快要生出颗完好的心脏一般。
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快要忍受不住这种陌生的失控感。
肯定是那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强行想通这点,穆依关上了所有门窗,屋子里顿时凄暗幽沉。
摆放棺材的这间屋子本就阴森冷肃,光线弱了就更显恐怖。
天色愈发昏暗,仅剩的一点余晖也渐渐消落。
墙边几束微弱的烛火成了屋子里所有光的来源。
穆依走到纪香浓面前,握着她的双肩扳正身体强行让她面对自己。
“你,”可话又噎在口中,不知该问什么。
如此这般,纪香浓不得不与之相视。
她悠悠擡起眸子,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你怎地了?”
那自然的模样好似在疑惑他为何突然无理取闹。
他怎地了?难道不是她一反常态冷落与他!
纪香浓这反应叫穆依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见他不答话,纪香浓也不在乎,轻轻拂开他的手,又转头望向窗外的夕阳。
穆依被晾在一旁。
不知所措。
他喉咙发涩,感到有些口渴。
半晌,自暴自弃般塌了肩膀,低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穆依为自己略显卑微的态度而难堪,可他又抵不过内心的纠葛。
快一个时辰没有抱她了,他的手心发空,想握紧都使不出力。
纪香浓听言沉默,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他,眼中却带着浓重的忧伤。几欲垂泪。
穆依眨了眨眼,不懂为何她先委屈起来。
纪香浓似乎鼓足了勇气,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穆依,我想了一整日,可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放弃。”
“人心是控制不住的。”
“穆依,我似乎对你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我心悦你。”
昏黄的烛光忽闪忽闪。
穆依怔在原地,一时没能解读她话中含义。
心,心悦……?
没等他想通,纪香浓伸手拉过他的前襟,贴上了他的薄唇。
……
穆依用鼻子重重地倒吸一口气,许久都未能喘出。
纪香浓却似见他没有拒绝,更加主动地辗转啄吻。
他的唇很凉,纪香浓舒适得浑身发软。
她接触过的男性目标不少,但却从未体会过这般满足的感觉。
而且越吻心中越汹涌。
仿佛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很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她稍稍后退,指尖蹭了蹭他唇边滑落出来的银丝。
深情却又带着几分乞求道:“什么都好,别拒绝我。”
听到这话,穆依却像才回过神,懵懂问道:“心悦,是何种感受?”
纪香浓又凑上去,双唇轻触,解释道:“就是,我离不开你了,穆依。”
穆依仔细思索了几遍这句话,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若心悦便是离不开对方,那么他亦然。
既然两情相悦,他们又已经结了姻缘蛊,那便与真正的夫妻无二。
想罢,穆依忽然释怀,吞了吞口水回吻上去。
他接受,他不拒绝。
他想要一辈子与她在一起不分开!
穆依的动作野蛮又生涩,将她的唇咬得发痛。
纪香浓按住他的肩膀学着他啃咬回去。
黑暗本就会加强人对周围的感知,况且他的痛觉比常人敏感数倍。他痛得浑身颤栗,眼睛里渗出几滴生理性的泪,痛得闷哼出声。
可他没有推开纪香浓,而是抱紧了她,试图让她再用力一些。
能够放肆拥抱她,被她施与疼痛的滋味太过美好,令人上瘾。
穆依擅自领悟了一个爱的定义。
爱即是痛,爱即成瘾。
纪香浓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椅子太小,不大方便行动,她推了推穆依,想让他将自己抱回主屋。
可穆依不是有耐心的人。
他揽着纪香浓的腰将她一把抱起,与她一同躺进了身侧的棺材里。
这张独特的床逼仄窄小,使得两人被迫牢牢贴紧。
纪香浓的视线也逐渐适应了昏暗。
她望着穆依素来冷漠淡然的面孔此刻动容泛着潮红,心脏鼓动不停。
尤其看向他瘦白的脖颈时,喉咙更是发痒。
绝对是出了问题!
她断然不会有这般强烈的渴望!
耳畔皆是穆依粗重的喘息声,但她却几乎能听得到他新鲜诱人的血液在肌肤下流动。
终于忍不住,她循着本能张口咬上了他的脖颈。
“咳……”
穆依痛得咳了一声,随后咬紧牙关,因着疼痛而冒出薄汗,鬓边几缕黑发贴在了脸上。
脆弱又冶艳。
纪香浓就这般如同婴儿吞咽母乳一般,吮吸着他的血液。
好一会儿,周围只有她舌尖蠕动的声音。
而与双目失神的穆依不同,饮下两口血的纪香浓眼中恢复清明,确定了自己对穆依的血有着不一样的执念。
她的头埋在穆依颈侧,眼神冷漠面无表情地吮吸着他的血液。
耳后感到黏腻的痒意。
是那条小蛇!
被打扰进食的纪香浓有些不悦,伸出手用力捏住了小蛇的身躯。
身上的穆依猛地仰头张开嘴巴,喉头颤动。
像是被掐得喘不过气。
痛与欲交织,双重的快意让他破败不堪。
声音已经透着虚意。
纪香浓饮得差不多,将小蛇扔到一旁,空出手扯住他垂下来的一缕辫子,略显粗暴地将他的头拉了回来,唇上沾着血珠吻向了他。
让他也尝尝自己的血。
两人在这口乌木棺材里交融在一起。
穆依耳垂上的银环随着碰撞不断叮当作响,直至烛火燃尽才停歇。
他比以往将她圈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她就是他的了!谁也拿不走!
最后穆依满足地叹息一声拥着她在棺材中沉沉睡去。
纪香浓瞥了眼微亮的天光,若有所思,随后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也阖了眼睛。
穆依无意识地在将她当成所有物,当成那些没有思想的蛊虫野兽驯养。
而她在刻意地利用他的孤独与自傲,令他交出灵魂,将他驯化。
再醒来已是午时。
穆依准备好了浴桶给她擦拭身体。
纪香浓手指拨弄着温热的水,指了指腿间那道印子,眼中带着笑意打趣道:“怪不得有些痛,咬这里作甚?”
这话一出两人皆生生顿住。
她的腿,有知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