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苗疆蛊寨
    苗疆蛊寨

    纪香浓自己都没想到穆依竟这么好应付。

    只是随口求了个情,他便答应放了连叶笙。

    还松了他身上绑着的绳索,让他睡在棺材屋里。

    全然不在乎他是否会逃走。

    穆依十分坦荡地与纪香浓聊起此事,甚至还提出引一条蛊虫送连叶笙下山。

    反常得很!

    只不过他的小心眼还是比较明显。晚上和她亲近了许久,叫得特别大声,生怕隔壁棺材里的连叶笙听不到一般。

    惹得纪香浓都想拿衣裳堵住他的嘴。

    翌日一早,纪香浓出门就见到了眼下青黑的连叶笙。

    不禁为那不要脸的穆依感到害臊。

    而穆依却无所谓,依旧是平日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很是大度地递给连叶笙一个陶罐,让他随着里面的蛊走便可安然下山,且不会被毒瘴影响。

    连叶笙神色复杂地接过陶罐,还得硬着头皮道谢。

    眼中瞧着穆依这冷淡矜贵的模样,脑子里却全是他昨晚急促的叫声。

    连叶笙是与纪香浓有过稍微越界的行为,但也没有做那结亲前不该做的事。

    这一晚,叫他听得面红心跳。

    心里也不免在想,香浓果真到了哪里都喜欢欺负人。

    不过最失落的还是那人拿了香浓的玉佩。

    但只要香浓能够活着便比什么都好。

    大不了日后结亲换一个信物就是。

    他道过谢后,不舍地望了望纪香浓便擡脚要走,还未等转身就被穆依拦下。

    只见穆依开了陶罐盖子淡淡说道:“我须得教你如何使用才是。”

    纪香浓听言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他会有这么好心?

    连叶笙虽也觉得古怪,但在别人的地界上,能保住性命已很是不错了,即便有什么猫腻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额,好。烦请穆兄告知一二。”

    穆依点点头,在罐子上凌空捏了个复杂的手势。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宛若美玉,初夏暖阳映衬下晶莹剔透。

    今日腕上还系了个带着银铃的手链,随着晃动环玲相撞叮当作响,如同清泉击石。

    在这竹林中的小屋前,着一身红衣,显得格外妖冶诡魅。

    那蛊虫听到铃铛响,探着触角缓缓爬了出来。

    这条虫通体黑紫,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纹路,与那些普通的蝎子蜘蛛完全不同。

    连叶笙身子不大好,轻轻咳嗽了一声,又怕惊着了手上的虫子,只得闷声地咳,很是压抑。

    他手有点抖,却也不敢松开罐子。

    穆依瞧他这没胆识的窝囊样子,鄙夷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他难得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控制着蛊虫攀上了连叶笙的手臂。

    连叶笙直觉手臂上传来黏腻的触感,浑身恶心又无法挣脱,只好移开目光看向地面。

    纪香浓见此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但也同样,她无能为力,无法阻止。

    这时叫停,只能一起给连叶笙陪葬。

    蛊虫在连叶笙的后颈停住。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缓声道:“穆兄,这,这是要做什么?”

    穆依耐心地开口解释:“此蛊唤作紫藤,可解世间百毒,十分难得。你下山要遇毒瘴,正好用得上。”

    “但我想着,若是只用它来指路实在大材小用。”

    “你难得来,也不好白走一趟。按你们的礼教,我合该送你些薄礼。”

    话音刚落,那蛊虫便叮咬上了连叶笙的后颈。

    顿时痛得他哀嚎了一声:“啊——”

    就在纪香浓以为穆依只是想折磨他一下而已时,只见连叶笙突然浑身变得青紫,面庞开始浮出与那蛊虫相似的纹路。

    不消片刻,整张脸便已印满了那紫藤花一般的纹路,肤色也恢复了正常。

    连叶笙身形消瘦单薄,如今面上又印着诡异的花纹,活像个被恶魔诅咒的怪物。

    纪香浓眼神恍惚,这……他这回去后会不会被当成是不祥之人对待?

    就知道穆依定是憋了什么坏水,不会轻易就放过这呆子。

    她轻叹了一口气,想是连叶笙日后要掩面示人了。

    纪香浓又想到将来即便自己逃了出去,还要嫁给一个面上顶着诡异纹路无法正大光明示人的病秧子便觉无奈。

    但这是原身的愿望,她必须去做。

    而连叶笙只觉脸颊发烫,并不知自己面上已经被印上了纹路。

    穆依贴心地嘱咐道:“下山会路过一条小河,届时你可以到河边喝点水,顺便再对着河水,梳洗一下。”

    “对了。”

    说着,穆依似乎又想起什么,将腰间别着的一枚粗布袋子交给了他。

    “最后一份礼,笑纳。”

    穆依笑得温和,语气也不算冰冷,却叫人生出了几分寒意。

    连叶笙虚弱地哆嗦着手接过了布袋。摸了摸,里面装着像石头一般的硬物。

    他喘了口气,打开袋口,这一瞧差点没将袋子摔倒地上。

    里面竟是两截人骨。

    穆依满意地笑笑,悠然道:“我瞧着护送你来的那两个人对你似乎十分忠心。”他眉头微皱,露出惋惜的模样,继续道:“可惜他们无法再护送你回去了。”

    “我又怕你太过惦念,便拿了些蛊虫们吃剩下的东西留给你,聊表慰藉。”

    在连叶笙的震惊与哀痛中,穆依收敛了假意惋惜,盯上他淡淡道:“那便,好走不送了。”

    连叶笙紧紧握着袋子,鼻尖酸涩。

    那两人是跟了他多年的家卫,待他忠心耿耿。

    他们上山时遭到了野兽袭击,也是那二人舍命护住了他。

    夺人妻子,杀人忠仆,如此深仇大恨,有朝一日他定要他血债血偿!

    连叶笙沉默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两个字:“多谢。”

    纪香浓脑补了那堆蛊虫成群地爬上那两人的身体,将其啃噬殆尽,只留两副枯骨,默默地咽了咽喉咙。

    这人实在太过危险,定要快些离开!

    穆依就这般云淡风轻地解了心中憋的闷气。

    这劳什子未婚夫来让他不快,可碍于纪香浓求了情又不能直接把人杀掉。

    那他只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番了。

    此番滋味,定然终生难忘吧。

    他要叫这窝囊废再也不敢回想雾隐山,再也不敢觊觎香浓。

    谁也不能将她带走!

    况且这窝囊废如今面上紫纹遍布,香浓也不会再念念不忘了吧!

    穆依随手解决了个小麻烦,此刻心情相当不错。

    纪香浓对着连叶笙那张略显狰狞的脸欲言又止,最后只缓缓道了句:“保重。”

    连叶笙侧过头擦拭眼角的泪水,妥善将布袋收好,重重点了点头。

    哽咽着回道:“保重。”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纪香浓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人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弱贵公子。

    数年前父母双亡,身子又弱无法经营其父母留下的家业,遂千里迢迢来投奔了远方舅舅,也就是她的父亲。

    自此便与原身一同在纪家长大。

    她闯了祸时常怪在连叶笙身上,原身父母无法责骂这病弱的远方外甥便只能不了了之。

    他待她极好,记得她所有的喜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如今却因一个怪物遭受这般磨难。

    可惜。

    -

    此后几日都十分平静。

    纪香浓每日不是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便是在小院周边闲走盘算着从哪里逃跑最佳。

    腾寨七月进夏,棺材屋里的味道愈发浓重,她不愿在里面陪着穆依,便寻了个借口出来闲逛。

    这边刚一出院门,便瞧见竹林中有一道影子,仔细一看竟是燃子。

    燃子刚要扬声打招呼,纪香浓便将指头竖在唇边阻止了他。

    穆依嫉妒心强得可怕,若是叫他知道她与燃子单独见到了,还不知要怎么报复。

    燃子听话地连忙闭紧嘴巴,还将一只手捂在唇边,乖顺地睁着圆溜溜的浅瞳直点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出声。

    模样可爱极了。

    纪香浓转过头瞧了瞧安静的小院,蹑手蹑脚走到林子里,小声问道:“你来寻穆依的?”

    穆依也有样学样看了下不远处的院子,摇摇头小声回道:“不,我是来寻仙子的。”

    他声音虽小,语气却十分雀跃,瞧上去很开心。

    他眨着清澈的大眼望着纪香浓,轻声说道:“我想你了。”

    听着少年直白的话语,纪香浓眸光闪烁,眼中生出几分不忍。但思索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埋下了那不值钱的善心。

    纪香浓叹了口气,眼中泛着泪光,可怜兮兮道:“莫要这般说了。”

    一副有口难言,忧伤悲郁,我见犹怜。

    燃子她这样子立刻心疼起来,急切却也压着声音关切道:“仙子怎地了?”

    纪香浓又顾及地看了看院子,十分自然地拉上了他的手,慢慢走远。

    “唉——与你讲了也无用。”

    “燃子,你帮不上我。”

    “况且我也不想害了你。”

    燃子正沉浸在手上这陌生却柔软的触感中,可听了这话便回过神着急地连忙问:“仙子此话怎讲?”

    “仙子若有难处,我定倾力相助!”

    “仙子信我!”

    情真意切,一片至诚。

    纪香浓没有回答,就这般无声地看着他。

    燃子被她的哀恸感染,眼眶也泛红起来。

    “仙子究竟怎地了,我,我该如何帮你?”

    纪香浓犹豫半天,似乎确认了燃子的认真,才卸下了心房,开口倾诉:“他,想害我的命。”

    “什么?”

    她摇了摇头,甩落两颗豆大的泪珠。

    “怪我。”

    “青娘献祭那日,我初次与你相见,只觉这人朝气勃勃多留意了几眼便惹了穆依不快。”

    “他本是要将我喂蛊虫,许是因我每日将他照顾得十分顺心便将我留了下来。日子一久,他开始对我约束得愈发严苛,不准我与任何人接触。”

    “我也答应了他不与外人亲近。”

    “第二回相见我与你讲了话,哪知竟因此彻底惹怒了穆依。”

    “我不过与他争吵了几句,他便杀害了前来寻我的两位亲人,手段残忍,令我终日惶恐夜不能寐。燃子,我好怕!我想离开这里!”

    纪香浓越说越动情,眼中透着哀怨与无助,拉着燃子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燃子,我还不想死。”

    活像一个不甚失落山中又被恶人捡去的可怜女子。

    莫说善良单纯的燃子,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要心生怜悯。

    而这些话拆开来看句句是真,只不过重新排列组合便能颠倒是非,混淆事实。

    纪香浓顿了顿,倾身抱住了燃子的腰,哀声继续道:

    “我知你心悦于我。”

    “你这般赤忱坦率,我亦愿将终身托付与你。”

    说罢,她擡起头期待中带着乞求看向还未脱稚气的少年,坚定且慎重地缓缓道:“燃子,我们私奔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