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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3章 【德云社·孟鹤堂3】
    a线·午后2:30三庆园后台

    孟鹤堂蹲在侧幕条后面,用牙签一下一下戳台毯。

    戳出的绒球滚到脚边,像被谁掐灭的灯芯。

    今天晚场是他和九良攒底,节目单上白纸黑字——《梦中婚》。

    这活他十二岁使过,今年三十一,闭着眼都能倒背,可此刻他脑子里却空得吓人:

    “梦中婚”三个大字像被谁抠掉,只剩一块白秃秃的墙。

    周九良抱着御子板,蹲他旁边:“再顺一遍?”

    孟鹤堂张嘴,没音。

    半晌,他伸手比划:“先起哪一句?”

    九良心一下沉到底——这是真忘了。

    b线·同时间帽儿胡同33号·暗室

    沈莜莜跪在乌木茶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排小指粗的玻璃管,每只都封着一段雾气,像被捕获的小小龙卷。

    管壁贴有标签,蝇头小楷:

    【郭门·相声·《梦中婚》·少年记忆】

    正是昨夜从孟鹤堂那里取来的。

    她指腹抚过管口,轻声道:“再等三天,凑够七段,就能把他从沈忘川手里赎出来。”

    说罢,她胸口一闷,低头咳出一口血,血落在地板,像一朵开败的红茶花。

    茶柜背后,老旧留声机自己转起来,针头划过黑胶,沙沙作响:

    “梦不可贪,贪则反噬……”

    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音。

    a线·傍晚5:00园子里

    观众陆续进场,笑声、快门声、外卖袋“哗啦”声,混成一锅滚粥。

    孟鹤堂站在上场门,汗顺着鬓角往下爬,所到之处冰凉一片。

    他努力回忆:

    “梦中婚”第一句应该是——

    “列位,您可做过梦?梦里可结过婚?”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

    “列位,您可喝过茶?苦不苦?”

    台下没听清,先给了个碰头好。

    九良瞄他一眼,心里“咯噔”——要坏。

    b线·傍晚5:10暗室·地窖梯

    沈莜莜提着一只白灯笼,沿石梯下行。

    地窖深不见底,壁龛里供着一尊无面瓷像,瓷像心口缺了一块,正好塞一支玻璃管。

    她把第6段记忆——【德云社·少年·初登台】——嵌进去。

    瓷像裂缝“咔啦”合拢,像吞下一颗糖。

    “还差一段。”她算着,指尖却止不住抖。

    因为下一段,必须是孟鹤堂“最痛”的记忆,而痛,会要人命半条。

    留声机又响,母亲的声音沙哑:

    “莜莜,你若动真情,梦引会反噬你自身。”

    沈莜莜抬头笑,笑里带血:“妈,我已经在反噬了。”

    a线·晚7:30台上

    锣鼓点响,帘子撩起,灯光“刷”地砸在脸上。

    孟鹤堂眯眼,观众黑压压一片,像无风的水面。

    他开口,声音却飘,像风筝断了线:

    “各位,咱们今天聊梦……梦里能结婚,还能离婚……”

    台下一阵轻笑,等他翻包袱。

    可包袱没了,脑子里只剩一朵红茶花,花心插着竹签:

    【可赎,可兑,勿忘我。】

    他卡壳了,整整三秒,台上台下一起安静。

    这三秒比三年长,他甚至听见有人按手机录像的“咔嗒”声。

    九良赶紧抖包袱救场:“我师哥昨晚真结婚了,在梦里,新娘没告诉我!”

    观众哄笑,给孟鹤堂争取了喘息。

    可孟鹤堂脸色却更白——

    他发现自己连“救场”的台词也记不住,只能呆立。

    观众开始窃窃私语,手机举起,闪光灯像一片小型闪电。

    九良心一横,御子板一摔,拽着孟鹤堂直接鞠躬:“各位,今儿我师哥中暑,节目到此结束,票钱全退!”

    台下哗然,有人起哄,有人鼓掌,更多人把镜头对准两人。

    孟鹤堂被九良半拖半拽,踉跄下场,脚一软,跪在侧幕条后面,哇地呕出一口酸水——

    酸水里漂着一片红茶花花瓣,焦黄,卷曲。

    b线·晚7:35暗室·镜前

    同一时刻,沈莜莜心口猛地一疼,像被锥子扎穿。

    她低头,胸口慢慢渗出一点红,位置正好对应那朵红茶花。

    “他出事了。”她喃喃,转身奔向一面铜镜。

    镜框雕着缠枝莲,镜面却如水,涟漪一圈圈荡开,显出三庆园后台——

    孟鹤堂跪在地上,手里攥着花瓣,眼神涣散。

    沈莜莜抬手,指尖沾血,在镜面上写下一个字:

    【赎】

    血字一闪,镜里画面跳转,出现一个人影——

    沈忘川,她的叔父,正站在三庆园对面的楼顶,手持一只白瓷铃,铃舌是玻璃管,管里封着最后一段记忆:

    【孟鹤堂·少年·丧师】

    沈莜莜咬牙:“原来他早动手。”

    她摘下发间木簪,往镜面上狠狠一划——

    “咔啦!”铜镜裂成两半,镜光熄灭,却留下一道门缝。

    她回头,抱起那只还剩六段记忆的木匣,一步踏进镜缝,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a线·晚8:00后台卫生间

    孟鹤堂把脸埋进冷水,憋到极限才抬头。

    镜子里的自己眼白发蓝,唇角却红得异常——像被谁偷偷抹了口红。

    他忽然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像昨夜茶盏相碰。

    抬头,镜面上竟缓缓浮出一行血字:

    【别急,我来赎你。】

    血字后面,一朵红茶花慢慢绽开,花瓣滴落,却穿过镜面,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抖。

    “沈……莜莜?”他试探地喊。

    镜子里没人应,却有一只手从里伸出,苍白,腕内侧一点小痣,像雪里墨。

    手轻轻覆在他手背,温度冰凉。

    下一秒,整条手臂猛地一用力,把他往镜子里拽——

    b线·镜缝·无名走廊

    沈莜莜在黑暗里奔跑,手里白灯笼晃出半尺光。

    前方传来瓷铃声响,一声比一声急,像催命。

    拐角处,沈忘川现身,白袍,白发,手里托着那只瓷铃。

    “侄女,”他笑,声音像两块瓷片互刮,“把六段记忆给我,我放他一条生路。”

    沈莜莜把木匣抱得更紧:“七段集齐,你会打开‘梦门’,全城的人都会被拉进梦里,我不可能给你。”

    沈忘川叹息,摇铃——

    “叮!”

    镜廊两侧突然伸出无数白手,抓向沈莜莜。

    她抬手,把木簪当剑,划破掌心,血珠溅出,化作火焰,白手遇火即退。

    趁这间隙,她转身,朝更深处跑,唇色苍白,却低低喊了一声:

    “孟鹤堂,再撑三秒!”

    a线·镜前·最后一拽

    孟鹤堂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镜面,世界颠倒——

    后台的灯在脚下,头顶是黑水般的镜背。

    他听见沈莜莜遥远的喊声,像隔了层毛玻璃,闷却急。

    “三、二——”

    最后一秒,他干脆自己往前一扑,整个人跌进镜里——

    黑暗像潮水,瞬间淹没口鼻。

    b线·终点·两门相撞

    沈莜莜冲出镜廊,迎面是一扇木门,门牌赫然:

    【帽儿胡同33号·后门】

    她推门,却与另一边扑进来的孟鹤堂撞个满怀。

    两人同时跌倒,木匣翻倒,六段记忆飞出,化作六团雾气,在空中盘旋。

    沈忘川的瓷铃声紧随而至,铃声每响一次,雾气就被吸向走廊尽头的一尊无面瓷像。

    沈莜莜一把抓住孟鹤堂的手,十指相扣,像昨夜洞房里的姿势,却来不及脸红,只急促道:

    “把最痛的那段回忆给我!”

    孟鹤堂茫然:“我……忘了哪段最痛。”

    沈莜莜抬眼,眼里映出他身后的瓷像——裂缝已张开,只差最后一段记忆,梦门就将开启。

    她咬牙,踮脚,吻住他。

    唇与唇相贴的一刻,茶香与雪气混着血腥味,灌进两人胸腔。

    孟鹤堂脑海“轰”一声——

    一段被封存的记忆冲开闸门:

    十九岁,雪夜,师父倒在后台,心肌梗塞。

    他抱着师父,师父最后一句话是:

    “祥辉,别怕,相声就是梦,梦醒别哭……”

    眼泪滚出,被沈莜莜的唇接住。

    她借这滴泪,反手一弹——

    记忆化作一道白光,直射瓷像心口。

    “咔——嘭!”

    瓷像炸裂,铃声戛然而止,黑暗长廊开始坍塌。

    沈忘川的怒吼远远传来:“你们逃不掉!”

    沈莜莜却笑了,笑得满嘴是血,仍握紧孟鹤堂的手:

    “逃得掉——只要梦还在。”

    她抬手,把木簪插入坍塌的裂缝,用力一拧——

    裂缝反向合上,像拉链,将瓷像、铃声、白手,一并锁进未知。

    四下安静。

    只剩六团雾气,乖乖回到木匣,加上刚抢回的第七段,终于集齐。

    沈莜莜脚一软,倒在孟鹤堂怀里,轻声像叹息:

    “记忆齐了,可赎你,也赎我……”

    话未说完,她眼角那颗泪痣,忽然裂开一道细缝,血珠渗出,像一粒朱砂痣,终于落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