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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替人报仇初恋发誓
    1968年。

    那时候的像王宝石们的中学生们,有时候游泳玩也腻烦。同学们就合计着,搞一个有刺激的事情做做。

    他们策划的并且成功实施的一个大事,就是应韩广文的请求,替他和他妈妈出出气,把他爸爸的姘头揍了一顿。那一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在前进小学大门口,(事先他们踩点,让韩广文指认那个姘妇,跟踪,都演练了。)他们分别躲在暗地里,尽一切从电影里、小说里知道的方法,把自己伪装成好人。看见韩广文爸爸的姘头走到伏击地点了,他们就一拥而上,按照分工,打了她一个痛痛快快。第二天,甚至是以后好多天,他们一有兴致就“嘻嘻哈哈”笑着谈论这个大事情。说:

    “我俩都把她的手背过来了,喷气式,你就打她两嘴巴。完蛋,你就是背后的能耐。”

    “白给你报仇了,你多打她几个好了。”

    “我还踢她下边两脚呢。你怕啥的。自己先跑了。”

    “这么热闹的事,你们咋没叫着我呢。”

    “怕你去了,临阵变卦,伸手mo她的nai子。”

    “呵呵哈哈哈。”

    除此,他们还大搞经济收入。忘了是谁,借了个舢板船,只有晚上才给使用。他们背着家里,偷偷地划船到江桥墩子那儿,借助江桥的灯光,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捞出来一个很大很大的蛤蝲。到早晨,他们就划船到江边去卖,三分钱两个,人们买回去炒韭菜吃,或者喂小鸡都行。要不是天凉了,大江里温度低;加上,家里人也横加干涉、捣乱。不然,照他们的计划,到大江封冻的时候,个个都能成为百万富翁。那时。就不必喝一分钱管够的自来水,不必吃大饼子加大葱,不必穿脚趾头露出来的球鞋,不必坐四分钱的电车还逃票,不必买不起鱼钩、光看人家钓鱼。唉,他们的好日子都耽误了。

    最近,宝石变了个人,他正热衷地搞一个“重大项目”。他恋爱了,和夏雯。

    他整天很少出家门,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把cuang和衣裳以及鞋弄得像士兵一样的规规矩矩,把自己洗刷得差一点破了皮。他盼啊盼,等啊等,就等着夏雯来。但是,他还不确定夏雯是不是还能如约而至。一到晚上,他若还没能见到夏雯的身影,就失望的知道这一天又虚度过去了,就无比的懊恼与惆怅。

    这一天,夏雯终于来了。

    宝石和妹妹新兰在家。新兰正在院里收拾鸡笼子。原来本市的人家,大多都养几只母鸡,喂它剩饭菜叶子什么的,平时吃的鸡蛋就有了;要是靠买鸡蛋,要票,还不够塞牙缝呢。新兰她们学校也跟全国的学校一样,不上课,还不如在家喂小鸡儿、收拾鸡笼子有意思多呢。新兰看夏雯来了,忙请她屋里坐。向屋里喊:“哥。夏雯姐来了。”见宝石出来,又说:“哥。我上同学家有事,走啦。夏雯姐,你多坐一会儿啊。”趁着夏雯背着脸看不着,便以手比划羞宝石,做了个鬼脸,像小鸟一样的飞走了。

    宝石请夏雯到自己的房里坐。

    夏雯以前来宝石家,都在大屋和宝石说话。今天她不打算很快回家,就与宝石进到屋里。一看,比以往整洁了很多。宝石和他哥的chuang单虽旧,还用缝纫机扎过,却很顺眼,很整洁。宝石说:“请坐。”

    夏雯没拿定主意是坐在宝石的chuang上呢,还是坐在他哥哥的chuang上,她觉得这很重要。一个女孩第一次到男孩屋里,坐哪里,怎么坐,关系到自己的尊严与身价。不过她绝不会坐在椅子上,因为椅子比chuang矮了点,她不能放低身价。女孩至少要比男孩高贵点吗。想当年虽然是同桌,坐一样的椅子,那还比他高一个椅子垫呢!宝石又说:“请坐。请坐。”他自己就过去坐在他哥哥的chuang上。

    夏雯在宝石的chuabg上坐了。问:

    “嗯。你们男生上体育场踢球。袁丽说,这几天都没看见你,你在家干啥呢?”

    “我爸我妈不让我出去。说外边乱。让新兰监视我呢。”

    说到监视,夏雯想起来一件事,道:“宝石我告诉你,上回我上你家来,我妈就在后边偷偷跟着,监视我呢。我都不知道。天黑你送我回家,一路上,她还在咱俩后边盯着呢。”

    “你等等。你是说,你在我家呆那么长时间,她就一直等在外边?你回家,她还在咱俩后边盯着?”

    “是啊。是等着。盯着呢。”

    “回到家。你妈怎么说?”

    “直说了吧。我妈不让我和你来往。”

    “为啥?”

    “有人告诉她,说你家成份是富农。没有别的说。”

    “谁?”

    “王宝石,以后再告诉你吧。咱俩说点别的开心的吧。”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咋想的?”

    “我?这不是来了吗。”

    话说到这,一般人都能得出结论。但是宝石不行,正所谓“当事者迷”呀。宝石认为要弄明白这个事,比解:(数学题)+(化学题)+(政治题)≠2还难。于是,他模模糊糊地确定:继续!他过来,坐在椅子上,还向前拉得椅子尽量靠近夏雯,比“促膝谈心”还近。道:“什么香水?真好闻。”

    夏雯还是那样坐着没动。“嗤”声笑道:“一个学生用那些个东西让人笑话。我才不用呢!你才抹香水呢。那,我怎么也闻着你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儿。”遂一面说一面推宝石的脑门,叫他靠着椅背坐端庄啦,像是自言自语,又分明能让宝石听见:“这大概就是气味相投吧。”

    听她如此说,宝石用惊人的运算速度“掐指一算”,确定:继续!就道:“要是投缘就更好了。老天保佑。”

    “别胡说八道。又活拧了是不是。再胡说,我走啦。”

    宝石听了,心里很慌。可?他听她话中的意思,他还真的担心自己不对。又见她,不怒故嗔,又想是不是她错了。宝石被这么复杂的情景弄糊涂了。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他觉得夏雯在“嗤嗤”的嘲笑自己,他头一次没了心机,他希望夏雯这时候叫自己干点什么多好,哪怕是说一个字,说“滚”也好啊!他木呆呆地僵在那儿,大概过了一个学期那么长,他鼓足了勇气,躬身,毫不迟疑地说:“夏雯,我爱你。”

    这回,夏雯没有“嗤”着嘲笑他,但还是不理他,脸热得烤人,推他的手也虚张声势。这给了他极大的勇气,也激起了男孩冒险的本能。他一狠心,拼力不让心跳出来,轻轻地在夏雯脸上亲了一下。夏雯浑身一颤,想躲开,可又没动,终究依了他。他幸福极了,才知道亲女孩是这样的美妙。

    她犹犹豫豫地将宝石的脑袋推开,同时也因为后坐力的原因,一下子倒在宝石的chuang上,“咯咯咯”地把脸埋在枕头里,等她笑够了,才笑道:“像只大狗熊,在人家耳朵根‘哄嗤哄嗤’吹热气。”说了,又笑了个痛快。让宝石:“你还是快上那边chuang上去吧。我快不行了。”宝石笃定还另有图谋,可是,听她命令着说:“去啊!”宝石怏怏不乐,惋惜错过了良机,只得晃晃悠悠翻倒在他哥哥的chuang上。

    她又仰头寻思了一阵。笑道:“笑死我了。宝石你躺好了,我给你学学你刚才的熊样。”她看宝石顺从的躺好了,又“咯咯咯”地笑了一阵,叫宝石:“闭上眼睛,不许看。”宝石依命,紧紧闭着两眼,一会儿觉着她过来俯身挨近自己,气息凉凉的,甜润润的;有头发丝拂在脸上,痒痒的。宝石想挠,又怕破坏了近在眼前的好事,忍着痒,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夏雯突然缩回身,惊慌地说:“你长胡子了,宝石。”说完她坐在椅子上“嘎嘎嘎”大笑不住。

    宝石十分光火,气得从chuang上跳起来老高,搬着她的肩膀,说:“告诉你,这是毫毛!你仔细看看,连袁丽都有哪。”夏雯抱住肩膀,将脸埋在身前,让他晃了几晃,只是笑。

    宝石怕她生气,放了手,自己像摔在体操垫子上一样,倒在chuang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天棚,暗自哀叹控制不了这个局面。末了,两只眼睛贼不溜秋地留意夏雯。

    夏雯起身,整理衣裳,到门口。宝石看她有走的架势,赶忙堵住门口,不给她过去。她俩都不说话,暗暗的较劲,当然夏雯不是对手。她一甩手,回来坐在chuang上。宝石重新把门关好,过来与她并肩坐着。她一扭身,不理宝石。宝石嬉皮笑脸的说:

    “你听我说,夏雯。”

    “不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

    还不容她说完,宝石就抱住她,亲到嘴上了;她似乎挣扎了两下,可浑身无力,却有一股麻流从头灌到脚心,立时散了架,耿耿着脖子,乖乖的依了宝石。

    待她重新有了力气,一边拿手背按着脸,一边盯住宝石看。王宝石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可怕的眼神,中轴直颤,人要是被老虎按住也就是像王宝石这样子害怕了吧。他按照预演,一出溜跪在夏雯脚下,两手搭着她膝盖,闭着双眼,绷紧所有的可能挨耳光的肌肉。候了一阵,没有响,也没有动静。宝石猛然想起来台词:“夏雯。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你得依我三件事。”他渴望的看着她,她又说:

    “第一,这个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有人知道了,都是你的责任。后果你当然清楚。”宝石赶紧说:“是是。我保证。”

    “第二,不许当众和我亲近。”宝石也答应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知道,有好几个女孩巴结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哪一天,有哪个漂亮的姑娘撬你,你变了心。”王宝石赶紧连连说:“没有哇!不能。不能。”夏雯斩钉截铁地说:“王宝石。这可是你跪着求我的。如果你三心二意,我就不让你有一刻好日子!你发誓。”宝石发了一个毒誓。夏雯才说:

    “起来吧。跪着的时候多着呢。”

    王宝石胜利的跳起来。夏雯只看过他在体育场,得第一的那一刻,他在沙坑里才这样跳起来过一次。此时,她随了愿,心里也很高兴。

    宝石意欲还坐在夏雯旁边说话。夏雯拦住他,说:“你还上你哥那躺着,我在你这儿躺着,咱俩斯斯文文的慢慢说。好不好。我都累了。”

    宝石只得听她的话,过去躺下,瞅着她说道:“宝石,你知不知道啊,听说咱们老三届都要下乡呢。”

    “都这么说。报纸上,广播里,别的校的人,天天是这些事。”

    夏雯和宝石又谈论了一番下乡,天就慢慢地暗下来。

    夏雯就过到大屋,看看座钟,说:“我该回家了。在你家待了半天,回家我妈要是问,我还不知道怎么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