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陈副连长和邵副连长回来。四个人依原样坐着，接着开会。朱吉之说：“我刚才就想，把老吴和老付两个排长扩大进来开会。都是连里的常务事，让他俩也参加，不论是从支委会和连务会的角度说，都能把他俩扩大进来。也合理，不违反原则，也不必再跟他俩传达一遍。看你们的意见是什么。”他见都同意了。就说：“有一个跑腿学舌的人就好了，别的连都有，你们部队上叫什么？老陈。”

    陈副连长答道：“通信员。晌午来咱家通知开会的那个就很好。胖乎乎、笑眯眯的，人也机灵，说话也明白。”

    朱吉之见柳指导员、邵副连长也这么说，便很得意，说：“那小子叫苗鹏飞，我们再试试他，看怎么样。”就让陈副连长：“你看是谁在外边，让他喊苗鹏飞马上来。”陈副连长出门看见一个人从操场走过，就喊他：“欸！你去叫苗鹏飞，叫他马上到连部来！”

    朱吉之继续说：“接着茬说解决再来的知青住的地方。男生讨论是解决了。现在，具体的是解决30个女生住的地方。老陈，你分管知青，你有什么想法。你先说。”

    陈副连长看一眼工作手册说：“把男生马德厚、于苗子他们13个人住的小宿舍里的人，搬到大宿舍去，腾出来那个房子，就能解决十三四个人住的地方。转业兵老严，现在住的房子是夏天他媳妇来探亲的时候借给他的，如今他媳妇回四川老家了。也不是说收回来。让前边那趟房子的没带家属的转业兵，搬过去三个人和老严一起住，那样又清净又不挤，离着食堂也近，还能自己搞点小灶。再让他们屋的电工老隋，搬连部来住，那个屋子就腾出来了，能住十来个女生，又和现在的女生宿舍挨着。”

    柳指导员一听，赶紧说：“那老隋能同意吗。白天人来人往的，半夜来电话还得找人。”

    朱吉之就不乐意听他私心太重的话，抢白他道：“他是你老铁，你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吗。你俩好商量吗。况且这是连里的决定。是他服从组织的，还是组织服从他。你顺便也和他谈谈心，让他多看看《农村实用电工》一类的书，连个电路图都看不下来，那怎么能行。新来这么多年轻人，不是光来拿锄杠的，他就一点压力没有吗。老陈你继续往下说。”

    陈副连长正要说，苗鹏飞进来了。他见正在开会，就站在门口笑道：“吆。开会呢，忘喊报告了。连长找我什么事？”朱吉之吩咐他：“你去，把吴排长、付排长找来，这里等他俩开会。”他回身出门去了。

    陈副连长接着说道：“把那趟房的转业兵搬走，把小宿舍的人搬走，这就解决二十个人的地方了。还有十多人的地方就不好解决了。”

    四个人掂掇来、掂掇去，没有房子，没找出来合适的办法。

    一时。苗鹏飞回来，回说：“两位排长请来了，在身后马上就到。还有什么事么？”

    陈副连长让他：“去弄点水喝。渴了。”

    苗鹏飞转身出去。接着两位排长也进屋来。陈副连长和邵副连长都坐到炕里去，两个排长坐在他俩原先坐的炕沿上。朱吉之简单的将刚才的内容与他俩说了，并问他俩的意见。他俩刚升了排长，被请来开会就激动的不得了，哪里还有什么意见，都连连说好。还不等继续开会，苗鹏飞一手拿着暖瓶，一手拿着六个碗进来了，笑道：“这暖瓶和饭碗是从炊事班借的，开完了会别动，我还得还回去。要是没事我走了。”听陈副连长说没事了，他转身跑了。

    朱吉之开口问道：“怎么样这个人干通信员能不能行。”众人知他善于用人，都连连赞同。

    朱吉之又说：“上一回开会让老陈找一个司务长。就找的很好，工作了这一段时间就很好吗。今后我们用人，不论什么工作位置，都要前边加一个‘打理’俩字。干好了再变成正式的。干的不适应，也要安排到相应的岗位去，也不至于损害他的自尊心。”他刚要说房子的事，猛然间想起来会计和出纳的事。就说：“还有张会计和王出纳。他俩都是科班毕业，人家来咱们连是实习来了，咱们庙小，团里财务股一来调人，就得放人家走。咱们不做埋没人才的事，是不是。所以还得赶紧找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就在知青里找。还得找一个统计员，要男的，不要女的；女的当统计员不行，那个活，经常一个人在荒郊野地孤孤单单一个人，女的不合适。还有会计也不适合女的，刚刚学会了替你当家理财，过两年一结婚生孩子，又得换人。”

    邵副连长笑道：“听说不准他们谈恋爱、搞对象吗，还怎么生孩子。”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柳指导员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道：“这是团里的规定。你没去开会，咋知道。”

    “瞎扯淡。”朱吉之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自然规律，为什么不成立光棍连？为什么还一半男一半女的往连里分？咱们不能干违背自然规律的事，那种做法也必然导致失败。但是，我们的都是过来人，要正确的引导他们，不论从领导角度还是从其他角度都有这个责任。这是后话，今天不说了。”

    说到此处，他翻了翻工作手册。他说过‘好脑筋不如烂笔头子’。大家知道他还有话，就等着他。翻了一会，他说：“还要再赶紧补充一个文书。那个小李上‘深挖小组’去了吗。再另找一个。”

    陈副连长、邵副连长、吴正贵排长、付友同排长，都厌烦那个文书小李，成天跟着柳指导员屁股后边整人，狐假虎威的跟马弁一样。恐怕他哪天回头又当文书，都想赶紧找出来一个占上这个坑呢，就都符合着说：“群众也有这个意见，连长你提名，就在这个会上定一个人得了。”

    柳指导员早就听出来味道不对，他心想，什么做思想工作，什么自然规律，他们都拧成一股绳了，分明是冲着我；这个可恨的朱吉之，还得给他加点黑材料！咋就弄不倒他了呢！他想，这个文书的岗位很重要，一定要找一个忠于自己的人。他说道：

    “这个人我亲自挑选。一定要找一个政治觉悟高的。mao泽东思想学得好的。靠近组织的。家庭出身好的。这个人我亲自挑选，你们忙促生产，这些工作我来搞。”

    朱吉之想，他太爱重用嫡系，必须给他定一个调。就说：“我同意。指导员选拔人才，标准低不了，起码字要写的比我好。文章要写的比你好的。要不然这样，你多选几个人，我们也集体考核一下，下次开会再确定。你没意见吧？你记录没有？记下来。”柳指导员的气不打一处来，见都向着他，不得已，记上了。就又听朱吉之说道：“你看人家6连。上回，都知道来水泥了，我也拱上去了，在供应股，人家6连长拿着他们文书写的要水泥的报告给股长看。股长看了，还念给我们听，赞不绝口的说好文采，拿笔就批个‘照数发给’。寻思寻思，人家还意犹未尽哪！又加一笔，‘酌情增添’。把我们这些个拿嘴求人的连长气个倒仰。欸！咱们也找一个有文采的。不是还来百八十个知青呢吗。找不出来不要紧，也可以先不着忙，宁缺毋滥嘛。”

    说到这，他端起来碗喝了一口水。让陈副连长：“你接着说。你都安排下二十多人的住处了，还差十多个人，你咋安排？”

    陈副连长说：“地方倒是能找着，就是难办。方老师一迁回内地去，她家的房子空下来了，收拾收拾搭个铺、或者盘个炕都行，能住十几个人，离食堂还近。问题是那房子不是连里的。是吞并自然屯的时候人家老屯里的人私产，具体在她爸爸方赤峰名下；他爸爸不是跑到这儿来避祸吗，有钱，盖的房子大。”

    沉默了好一会，朱吉之叹口气道：“你就不能跟着名人转。我跟着老场长，赚了个‘走资派’的‘黑干将’，风风光光的陪着他全团游斗。方赤峰跟着张作霖当少校副官，捞了个遣送。我看，老陈说的这个事有门了。上午，保卫股通知咱们连，方赤峰的处理结果是押到花园劳改农场监视居住。我估计他一个管文案的副官，也没有啥血债，才有这个结论。明天，县公安局押着他回来清理财物，让连里配合工作。等明天他回来的时候，老邵你跟我和他谈谈那房子。指导员就别去了，那家伙脾气不好，见着你再骂你。他家那房子，要是送给别人，这时候谁敢要？要是卖，兴许有人买，可他宁可一把火烧了，也绝不能卖。跟他谈谈连里代管，他准定能同意。没有什么意见吧。都？指导员你记上。代管。”

    朱吉之又翻了翻他的小本子。笑道：“我孩子上中学了，就不管小学的事了，差点忘了，赶紧找一个老师。”他怕柳指导员又抢着安排他的嫡系，紧盯着说：“老陈，你跟知青们接触多，你提一个名，我们研究研究。”连长要是不提这个事，陈副连长也要提的了，他早掐着工作手册等着，一看本说：“沈韶华。”他接着说了一遍：她学历也够，她人也安静平和，她说话口音也标准，她样子也与方老师相仿，小孩子容易接受，等语。柳指导员拦头劫脑的说道：“不突出政治！你们生产业务搞多了，阶级斗争观念淡化了。凡事都要拿政治思想、阶级斗争、拿mao泽东思想衡量一切。咋不提李晓丹呢，李晓丹就比沈韶华好。她家庭出身是‘红五类’，积极要求入党，积极靠近组织，积极学mao选；晚上熄灯了，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学习呢。让这样的同志去占领无产阶级教育阵地，党和群众才拥护。”邵副连长惊讶的说：“晚上。被窝里……？你咋知道的。”

    “她思想汇报里写的。”柳指导员赶紧又说：“别走回白专道路上去。我们有些同志就是不吸取教训，早晚得吃亏。就是李晓丹了。”

    陈副连长不紧不慢地说：“她，群众反映，干活表现不好，拈轻怕重，穿个小白鞋下地，干一天活下来，鞋上都没有灰。”“那！让她当出纳。不能让一点点小缺点就否认了一个好同志。”柳指导员嘴上就吐沫横飞的说。

    连长、副连长都对沈韶华的印象也突出，也都说了赞成的话。沈韶华在付友同排长的排里，她排长也就势说了好话成全她。柳指导员一看意见一边倒，因恐怕出纳的事也遭否决，便压下不吱声了。

    朱吉之说：“那好了。就这么定了。这不叫代理了，叫‘代课’，过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何，还得报中心校。”他又柳对指导员说：“怎么样。这几个人你找他们谈谈话如何。安排一下工作。”

    因吴正贵和付友同两个排长，没听见前边用推土机推菜窖的事。连长就将方才研究出来的方法说给他俩听了。他俩一听，这正是烧“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况且都是能征惯战的干将，如今手下又有一帮生龙活虎、天不怕地不怕的知青，都早就蓄意显示能为，不等连长派遣，争讲起来，都要独揽这个菜窖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