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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贺钱万”,实不持一钱。
    沛县吕宅。人声沸腾,宾客盈门。

    吕宅,在沛县衙门的西侧五百步,原是一大户人家的府邸,这户人家世代在楚国为官,祖上曾官至三闾大夫,到了后期门庭逐渐凋落,最后这代子孙中仅有一人曾任沛县司马,秦灭楚之时,司马战死,其余家眷举家南迁,不知所终,府邸便被官府查没。

    吕公,名文,字叔平,原是砀郡单父县人,也就是今天的山东省荷泽市单县人。砀郡与泗水郡是邻郡,单父县与沛县相距不足二百余里。

    吕公到沛县才一月时间,便成为沛县的热议人物。他带给了沛县人一连串难解的谜团。

    他原先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如此有钱?

    吕公一到沛县,便出手阔绰。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花三百镒金买下了这座宅院。

    三百镒金,是个什么概念?镒,是用来称量黄金的古制单位,称量其他东西时,镒与斤几乎等重,但称量黄金时,一镒等于二十四两,一两等于二十四铢。三百镒金,折合七千二百两或者十七万二千八百铢金,而且,这是金价,还没有折合成银钱。

    官府将这府邸查没时,起初打算将它翻成新的官府衙门,再将现在用的衙门卖了。因向上呈批耗时,再加上资金筹措的原因,所以宅子一直空着。吕公善于看相识风水,他一到沛县,看了几处宅院,都不中意,却偏偏看上了这处宅院,便向许县令求买。许县令本不打算卖,受不了吕公的纠缠,便胡乱开个高价,想把他吓跑。要知道,当时大秦朝百废待新,商品房市场并不景气,三百镒金,恐怕是这处宅院实际市值的数倍了。没曾想吕公二话不说,立刻抱金来交,逼得许县令没有退路,只好向上请示。有人出此高价买房,郡县二级衙门盯着钱直眼馋,没几天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房屋是买下来了,对吕公的猜测也多了起来。有说吕公本不姓吕,是魏国王族,魏被灭国后,改名换姓,带着巨产逃难来到沛县;又有人说,吕公原是盗匪,积敛下许多不义之财后,正逢改朝换代,便做了良民。这些说法,都忽略了许县令的存在。吕公或王或寇,钱财来路不正,许县令容纳他在沛县安家,岂能脱得了干系?沛县人感到费解,吕公的家产,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一个谜。

    与此相关的另一个谜就是,吕公究竟是为什么原因而来沛县的?

    最权威的解释,出自许县令的口中,吕公是因与人结仇而到沛县避难的。

    沛县人总觉得,这说不通。单父离沛县,不出二百里之遥。吕公一家,除了最小的两个女儿尚未婚配外,几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吕家上下,加上仆人,足有三四十人之众。如果仇家只是卑民贱夫,吕家那么有钱,多增几个看家护院的就行了,何必举家迁至沛县?如果仇家来头不小,要迁也迁得远远的,只迁至百里开外的沛县,如何躲避仇家寻仇?就算是到沛县可以仰仗许县令庇护,既然是增加看家护院都防范不了的,靠许县令就能避仇?而且,按理,吕公来到沛县后,不说隐姓埋名,也该深居简出,不宜张扬声张,以防走漏消息,让仇家寻上门来。可吕公一到沛县,便购房纳友,广交名流,分明是在招摇过市,这哪象个躲仇之人?

    当然,还有个谜,吕公与许县令究竟是何关系?

    按许县令的说法,是至交好友。但两县相距不远,平时并不见相互往来,两人年纪悬殊又太大,吕公已是年迈之人,而许县令也就三十五六左右,只能算是忘年之交。倒是吕公长子吕释之、次子吕泽与许县令还算同龄人,但与许县令的关系并没吕公亲近。如果吕公是与许县令父辈是至交好友,但吕公一到沛县,许县令便忙着为其张罗,胜过孝子贤孙,关系远非父辈至交好友,便能说清楚道明白的。

    谜团再多,其实要破解也很简单。单父不是离沛县很近吗?去单父了解一下,不就明白了?有好事者专程去了单父一遭,回来后却又多了层谜团:吕家确实在单父生活了许多年,却都是殷实务耕之人,只是听说去年吕公独自一人外出贩卖皮货,一去就是半年,回来后就举家迁往沛县。至于仇家么,吕氏一家在单父老实本份,与人为善,不会结下甚么深仇大恨的梁子。唯有一种解释,吕公外出发了横财,也结了仇家,深怕仇家寻到单父,只好到沛县避祸。

    这些云里雾里的事情,沛县人实在看不明白,除了背后议论一通后,也只能作罢。

    吕公实在太神秘。来沛县之后,又很会为人处事,与许县令关系不一般铁,一时间,沛县人对吕公是趋之若鹜。这一回,又发柬子邀人赴宴,怎会不门庭若市?

    昨天晚上,萧何在吕府为筹备筵席的事情,忙碌到三更时分,方才回家就寝。天刚蒙蒙亮,他便又赶至吕府,忙着打点操理。

    功曹是县里的主要实职官员,本就令人青眼有加。吕公来沛县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萧何在县令及整个沛县人心目中的份量,他自是有意攀交。这一回,他一番盛情相邀,请萧何帮他主持筵席,帮忙招呼客人,与曹参一同记收贺礼,萧何无法推辞,只能尽心尽职。

    细想之下,二千多年来,仓海桑田,翻天覆地的变化举不胜举,可一些东西却又变化不大,简直可以说是一成不变。好比这逢着喜庆日子,发个请柬,邀些亲朋好友、同僚同事,大摆筵席,然后支张桌子、托个盘子收收贺礼,古今皆同。礼义之邦嘛,千古传袭下来的传统。

    吕公已在府第门前等候。他鹤发童颜,神采奕奕。一见萧何,便拱手行礼道:“萧大人早啊,昨天忙了一晚,也不多睡会?”

    萧何回礼说道:“睡不着啊,总惦着今日筵席别出什么漏子,还是早过来点准备,心里还踏实些。”

    吕公略怀歉意地感谢道:“那有劳萧大人了。这会时辰尚早,先到正堂喝杯茶,再忙不迟。”边说边将萧何让进府里。

    萧何刚一落坐,吕府家仆端茶奉上,吕公从茶盘上取下一个锦匣,递了过去:“这几日让萧大人为我府上操心,劳累了筋骨。区区不才,敬奉薄礼,略表谢意。”

    吕公出手阔绰,不仅仅是掷重金买下府邸。他到沛县后,常常设宴让许县令出面邀请沛县的官吏名流一道畅饮狂欢。初次结识之人,总要备份厚礼相赠,大都是少则三五千、多则一二万钱铢的礼包,一般是根据对方职级地位情况,因人而异而定。他挥金如土、广交豪杰,自然人缘极好,才至沛县不久,便好评如潮。

    萧何看那锦匣沉甸甸的样子,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不少于一万铢的银钱。他第一次与吕公相见,就是得到这么一个锦匣,里面装有一万铢的赠礼,当时,左推右辞,怎奈吕公一番盛情,又有许县令在旁帮忙说辞,只好却之不恭。这回,怎好再收?连忙拒绝道:“上次得吕公厚赠,未曾言谢。今吕公有事相托,正是萧何出力回报之际,怎可再收赠金?吕公休要如此,那将折杀萧何了。”

    吕公正色道:“吕某敬重萧功曹的为人,有意高攀结交,今又得功曹到府上帮忙打理,吕某无以回报,只能以此略表谢意。萧功曹如是不收,定是嫌礼过轻微,或是觉得吕某一介朽翁,不屑为友。”

    萧何听他如此之说,话语更加缓和道:“吕公言重了!吕公与许大人乃是知交好友,许大人对萧某一直不薄,这些都是我份内的事情,何须言谢。”

    吕公仍然坚持道:“萧大人此言差矣!所谓龟蛇蚁虫,各有各的交情。许令与我,是许令与我的交情,萧大人与我,是萧大人与我的交情。我来沛县投靠许令,仰仗他荫护,但还须萧大人等一干兄弟帮衬,才能在此立身度日。萧大人如再推却吕某的一点情意,那吕某就只好跪着奉礼了。”说罢,双手捧匣,高举过项,便要跪地敬奉。

    慌得萧何急忙按住吕公,心念甫动,便有了主意,说道:“吕公休要如此,萧某收下就是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忽报曹参来到,萧何起身道:“既然曹大人到了,我先去厨炊间看看准备停当没有,会须再到宅院门口与他会合。”他拿过锦匣,说了声:“承蒙吕翁抬爱,拒辞便为不敬,唯有再三叩谢。”语毕,将锦匣收好,走出正堂。

    曹参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吕公忙不迭地上前迎接:“曹大人早啊。吕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曹参只是点头示好,却不言语。吕公知道,曹参除了坐堂审讯时还算健谈外,平时交际应酬都是寡言少语,遂不以为意。

    在沛县,曹参有个绰号,叫做“冷面阴鬼”。一是说他生得冷峻,二是说他长得丑恶。他剑眉豹眼,目光如电,面廓瘦长如削,棱角分明,满脸虬须向上卷扬,嘴角习惯性地不时抽搐,牵带着颊间的横肉有节奏颤动,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今天,他特意穿上了一件灰黑色衬底、布满狴犴锦绣图案的绢丝外套,系着一条黄白相间的虎纹腰带,踏着一双深褐色狐皮靴子。

    曹参坐下后,嘴间迸出句话来:“都备得妥当了吧?”吕公点头道:“亏得你们这班兄弟,不然,我抓头挠耳,不知该怎么忙才是呢。”紧接着,又是端茶呈礼。曹参推开递来的锦匣道:“这个不能收。谁都会有点事情,相互帮忙而已。”

    吕公早有一番说辞:“就是啊,曹大人倾力帮忙,我表示些心意,鸣谢感激而已,都是礼尚往来的朋友交情,请勿见怪。萧大人都已承情了,曹大人如是拒绝,就是不给老朽颜面了。姑且不论私,就从公处而论,吕某来沛县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沛县比单父安宁得多了,盗匪不猖獗,黎民安居乐业。这一切,固然与许县令治理有方有干系,但他不过是比比划划,不可能事必躬亲,曹大人主管治乱捕缉问狱之事,说到底,不是曹大人一个钉子一个眼地亲身践行,沛县能有如此的安宁吗?不知道我这个比方对不对,这就好比,许县令只是叫写个字,这字写得正不正,好不好,还靠曹大人这亲笔写字的人。我一个大秦的良民,为沛县的长治久安,感到由衷的高兴。请允许我,代表沛县父老乡亲,向曹大人为沛县不辞辛劳付出的努力,表示一点感谢和敬意。”

    曹参听得眉舒目展,他生性寡笑,脸上严峻依旧,心中却感到如灌醚醐,无比地受用:“这话说得中听。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等萧何出至宅院门口,已见那儿已摆放了一榻一几,几上一笔一帛卷,曹参已在那危襟端坐。

    见到萧何,曹参先说了一句:“时辰差不多了,第一阵爆竹可以燃了吧?”

    萧何抬头看了看,日已上三杆,说道:“嗯。把第一阵爆竹点了吧。”

    这里,涉及到中国四大发明的两样东西,需要插下话。

    秦时,还没有纸张,字是写在竹签或是丝帛上的,竹签用得更为普遍些,朝廷的奏章大多是写在竹签上的。内容多的一个奏章,要拉整整一车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表示个富贵或是遇上点隆重的事情,也有记在丝帛上的,所以,吕公就用丝帛来记贺礼。想用上纸,还得等个二、三百年。

    纸张有确切的发明时间,可火药到底是什么时候发明的,至今也没弄明白。这就影响到,萧何、曹参他们到底放的是什么样的烟花爆竹。

    一般认为,火药起源于炼丹术,中国炼丹术最盛是东晋以后的事情,第一次有史籍记载的火药是在唐代,所以,通说认为,火药在唐代以前就发明了,但用火药做的鞭炮是在宋代才有的。

    火药没发明出来,不等于没爆竹。我国的春节,有二千多年的历史了,爆竹是与春节一起产生的,因为用爆竹驱赶年兽,便有了春节。

    没有火药,人们如何放爆竹?就是将节节密不透气的竹筒,放到火里烧,直烧到竹筒里的气受热膨胀,爆裂开来发出声响。爆竹与竹报平安,最早应该是这样联系起来的。

    问题随之而来了,那点竹筒发出的声响,真能响彻云霄、催客入席?可控性有多强,能保证吉时一至,准点爆出声响吗?烧爆发出声响的几率或者说哑炮的几率有多大?值得研究,也只能留给搞历史的去研究吧。反正相信,我们老祖宗有办法。

    爆竹响过之后,萧何走到曹参跟前,正准备将怀揣着吕公赠礼,作为自己的贺礼呈敬,忽见记挂贺礼的帛书上,赫然写着:“许大人,贺钱二万;萧大人,贺钱一万;曹大人,贺钱一万;……”

    萧何正自奇怪,曹参在旁悄声说道:“吕公说了,许大人和我们这些帮忙的衙吏的心意他领了,他先自在帛书上空记上个数目,算是他收下了我们的心意。他特地交待,不收我们的贺礼,如收了一文,他便罢宴散席。”

    萧何叹道:“吕公心思缜密,预事于前,我是自愧不如。”

    第一阵爆竹响后,陆陆续续来了些人,许县令等一干衙吏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来,萧何一一将客人引入府中就坐。

    第二阵爆竹声响过之后,客人开始多了起来,并渐渐络绎不绝,萧何、曹参等一干人忙里忙外,弄得个不亦乐乎。

    萧何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指划着坐在旁侧的曹参收记着贺礼。将近一个时辰过后,来宾渐渐稀疏起来,萧何用力捶了捶背,抬头长长舒了口气,又用手揉揉略显疲惫的脸颊,心中如释重负:总算把一大桩事情忙完了,没出什么纰漏,两天来的辛苦没有白费。他看看客人已大致来完,时辰已至,吩咐下人点第三阵爆竹。

    第三阵爆竹响起,说明筵席正式开始。萧何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他的微笑,真的是如风拂面,立刻便被吹得无影无踪。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只见来人硕鼻高挺,髯须飘逸,龟背龙股,气度不凡。萧何暗暗叫苦:“糟了,要坏事,他硬是来了。”他为前天一时失言懊悔不已。如果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能让对方走人的话,相信他绝不会吝啬眼泪。

    来人正是刘邦。他来大步流星到吕府门口,对萧何、曹参等人宛如未见,颇为自然地就要疾走入内。

    萧何连忙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你怎么当真来了?不请自来,扫了宾主的兴致,弄个不欢而散,惹恼了吕老爷和许大人,让举荐你当亭长的事泡吹,我可无法替你担待。”

    刘邦拍了拍萧何的肩,对萧何眨了个戏谑性眼色,笑着宽慰道:“没事,但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萧何如何放得心来?他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故意大声地喊道:“来宾太多,贺礼不满一千银铢的,只能屈就一下在外堂落坐了,真不好意思,多多包涵。”

    此刻,门口除了刘邦之外,已无来宾,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刘邦明知道,萧何是有意不让自己坐到正堂上席。

    他似乎早有准备,先走到曹参跟前,低头看了一眼丝帛上登记的贺礼。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拜贴,也故意拉长声音说:“丰乡刘季,略备薄礼五万银钱,特来恭贺,祝吕老爷福寿齐天。”说毕,便将拜贴递了过去。

    刘邦确实不简单。那时候,还没有支票这东西,但他就敢开恁大一张空头支票,而且,开得脸不发红心不跳。这一大手笔,倒是把萧何弄得胸闷气促。

    站在曹参周围的几名吕府仆人,发出一阵“嘘唏”的惊异声。因是重贽,便有人拿了他的贴子进去交给吕公。

    吕公接过贴子一看,是来宾中最丰厚的贺礼,十分惊讶,亲自出迎。也有爱看热闹的,跟了出去,一看究竟。

    萧何知道刘邦本就穷鬼一个,哪来这么多贺礼,分明是假报的数字,心都悬了起来:今天的宴请,要被泼皮刘三搅局,弄得不可收拾。看到吕公误信为真,就在旁揶揄道:“刘季平时就爱说大话,有时穷得酒钱都要赊,哪来的贺钱?怕是假事吧。”

    有几个认得刘邦的,等听明了原委,都不免笑了起来。还有人插话:“肯定没请他,是他自个儿不请自来的。白吃白喝惯了,悄悄溜进来喝杯酒就算了,还要撑这大的脸面,弄这大的名头,不是有意在愚弄戏耍我们吕老爷吗?”

    吕公的脸阴沉下来。他不发一语,一双冷眼,从头到脚打量着刘邦。

    刘邦殊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和言语,向萧何扫过一眼,出言不惭:“是萧大人支会我来的。怎么啦,不欢迎啊?来的都是客,不过就是多一套碗筷的事情。”

    这话说错也不错。萧何脸上一赧,心中骂道:硬把我牵扯进来。于是,淡淡地说道:“今日堂上的诸位,都是吕公发柬子请来的。”语下之义,不言自明,让刘邦知趣而退。

    刘邦并不以为意,笑出声来,他拿起几案上自己的拜贴,在半空中扬了扬,奇人奇语,语出惊人:“不错,这是五万银铢的拜贴。但我现在一文也没有,若干年后,五万银铢,我定会毫厘不差地奉上。”

    在场的人哄然大笑。吕公极为尴尬,脸色涨得青紫,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恼怒。萧何面如土色,如何稳住场面,他心中早无良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邦镇静自若地说道:“我听说吕氏一脉,是姜太公后人,应该有祖先的遗风。想姜太公当年,年过八旬,几经穷困潦倒,弄得妻弃人嫌,只好在那渭水边,放个直钩钩,说是垂钓不如是瞎耍,最后,还不是封侯拜相?人生在世,能看前半生,但谁能够预见后半生?我想,姜太公的后人,自当不俗,不会是门缝里看人的势利小人,只会以貌取人、以财度人。哎,看样子,我是想错了。”说罢,长叹了口气,转身作势要走。

    吕氏先祖伯夷,本从炎帝姓姜,因受封为吕侯,后世子嗣遂改吕姓,因此,姜太公,又叫吕望、吕尚,他辅佐文王、武王建周之后,受封齐地。齐地的吕氏,与姜太公有血脉之源。刘邦说,吕公是姜太公后人,并不是瞎乱胡讲。

    刘邦出语不俗,硬是让吕公楞在那半晌。见他要走,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朗声说道:“壮士请留步。”

    刘邦止住脚步,其实他也不会走。吕公接着说道:“吕某初到沛地,略备薄酒,本为结交英雄,哪敢以财度人?想我一生,阅人无数,纵然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是鼠辈狡徒还是名士俊杰,我心中自有分寸,怎会把人看扁?不如进到正堂一叙,以慰仰慕之心”。

    这几句话,说得不亢不卑,既不失礼数,说明自己不会嫌弃刘邦有意结识的诚意,又很得体的暗示自己不会轻易遭人糊弄。

    刘邦多年在市井厮混,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场面自是见过不少,也知吕公话意,假作浑然不觉,心道:我虽好酒贪杯,也知看菜吃饭,投其所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凭我刘三交人的本事,再加上我这张饭馆酒肆练就的油嘴,管教你另眼相看!

    当下,也不客气随了吕公来到正堂,拜过许县令。见他就是萧何举荐的泗水亭长,许令微微点了个头,也不多话,示意刘邦找个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