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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高祖戏而伤婴
    刘邦双喜临门,当上了亭长,又娶得了美妻,可谓春风得意。但没出半年,便出了一桩事情,让他险些丢官弃职不说,差点就罹上了牢狱之灾。

    泗水亭,离沛县县城不过百步之遥,因为它位于泗水河的上游,因此,又称泗上。泗水亭往东一里,就是微子湖,传说商末名臣微子,因纣王无道曾避祸在此隐居。武王伐纣,微子“肉袒缚面”向武王乞降,就是用脱去上衣、反缚双手、跪伏道旁的方式表明降意,被封地于宋,微子就是宋国的第一代君侯。微子湖,也就是微山湖,《铁道游击队》中唱“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的那个地方。

    说起来,沛县真是地杰人灵,难怪刘邦会出生在这里,但沛县却是因为刘邦而闻名于世的。

    当亭长,虽然不拿朝廷的俸禄,但终归能领几个补贴,而成亲之后他又时常得到吕公的接济,更为重要的是,这亭长职位虽然卑微,却有乡里市井孝敬的许多钱物,刘邦赊酒喝的日子,渐渐地少了。

    就是有事无事都得在亭里候着,让刘邦感到颇不自在。他平时散漫惯了,总嫌这种日子过得太拘束,可也没办法,为了那几个酒钱,也是值得的。

    闲时,自个儿在亭里喝点小酒,成了刘邦打发无聊的一种生活。

    这一日,他正喝着小酒,周勃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开口说道:“大哥,你看我带谁来了?”

    周勃身后闪出一人。只见他身高体壮,膀阔腰圆,四方脸,面膛红紫发亮,额高颊凸,黑须如蒿,手背与腕际处的毫毛,如针毡般密布。

    不待刘邦说话,那人先自开口,却是声如宏钟:“黑黡子!没想到,不到半年,你时转运来,当了亭长,讨了娘们!”

    刘邦更是喜不自禁,疾走过来,用手对着那人的肩膀一阵猛捶:“祝融公!火老鬼!你死去哪了?怎么连鬼影都见不到!”

    来人就是沛县厩司御夏侯婴。厩司御,就是管理县里车马骑乘的小官,平常也给县令赶车驾马跑腿办事。因为出差多,夏侯婴便常到中阳里来刘邦喝酒玩耍。

    整个沛县,将刘邦唤作“黑黡子”的,只有夏侯婴一人。黡子,是北方人的叫法,南方人叫做痣。夏侯婴家有燕国人的血统,因为战乱,夏侯婴的祖父领着一家人,南下到沛县定居。夏侯婴祖孙三代都难改燕赵一带的口音,把痣称作黡子,也就不奇怪。把刘邦叫做“黑黡子”,是因为,刘邦的左臀部周围有七十二颗黑痣,密密麻麻,宛如星辰。这对中阳里人说,早不是秘密,是刘邦生来就有的,可夏侯婴不是中阳里人,自不知道。他与刘邦结交成好友后,一同下河洗澡,更衣时发现便大呼小叫起来,“黑黡子”从此便成了夏侯婴对刘邦的专称,只要有人喊出“黑黡子”,不用看就知是夏侯婴。

    “祝融公”,可是沛县人通称夏侯婴的,他长得面膛红紫,性急又如烈火,大家就用火神祝融来称呼他,刘邦与夏侯婴太过熟识,互相戏谑称呼,便叫他“火老鬼”。还有相映成趣的事情,沛县还有被叫做“共工”的,真是一火一水,一对活宝。

    吕公大宴宾客时,刘邦就没见到夏侯婴,当时就有些奇怪。这厩司御,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吏,但却是大意不得、得罪不起的公差,吕公不会不请。

    厩司御,也就是领导司机或称专职驾驶员。当世,有“宁愿得罪副手,也不能得罪领导司机”的说法,正副职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嫌隙,副手不一定就进得了谗言,但这专职驾驶员不同,伺候在领导左右,和领导聊闲白、拉家常的机会多着呢,在与领导私自背后议论人的当儿,他对谁有意见,就瞅准时机添两句坏话,你就等着穿小鞋吧。

    当然,夏侯婴脾气火爆,许令自不会让他驾车带着自己去喝花酒、逛窑子,要不然,夏侯婴还要更加得宠。这就是性格决定命运吧。

    到结婚时,刘邦也没见到夏侯婴,就去问萧何,萧何只知道,许令支使夏侯婴去办趟差事,但去哪里、办什么差事,萧何也不清楚。

    夏侯婴这一走,就快半年,刘邦这帮兄弟朋友,自是非常想念。

    好朋友分别这么长时间,相见自然格外亲切。夏侯婴笑得爽朗极了:“别提了,我这祝融火神,都成尝百草的神农氏了,蹲在山里大半年,落草为寇当山大王,踏遍了芒砀山的各个角落。真是苦煞我了。”

    刘邦不解地问道:“却是为何?”

    夏侯婴正要回答,周勃从旁替他说道:“他消失了大半年,原来是许令差遣他驾车陪着四个药材贩子,去芒砀山中去寻什么千年灵芝。”

    中阳里曾来了药贩询问百寿老人饮居的事情,刘邦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将衙门差人陪同采药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只是感到有些奇怪,是不是许令家什么人身子有恙,问到什么秘方差人去寻药。

    他随口问了句:“那可曾找到没有?”

    夏侯婴意态萧索地说道:“草药倒满满寻了一大车,灵芝也找到一些,但他们所说的那种千年灵芝,却没找到一朵。”

    刘邦凑合着说道:“那千年灵芝可是好寻之物!但只要寻得一朵,便可延年益寿。”

    夏侯婴点头道:“是啊。是啊。”他用手摸了一下头上的发梢,笑说道:“我这头发,去了山间这长时日,可能都长青苔了。”

    三人大笑一场。夏侯婴又再说道:“还吃上喜酒,还没见过嫂夫人,听说是吕公家的女儿,人长得很漂亮。什么时候,把我的喜酒补上,也让我见见嫂夫人哪?”

    刘邦笑得很是舒畅:“那是自然。只是今天,你我兄弟许久不见,定要喝个痛快。走,去沛县找家酒肆,哥仨个好好喝上几杯!”

    周勃迟疑道:“你不在这亭里守着了?又要抽逃?这回我可不干了,那一次,就跟着你去喝酒,被萧大哥叫去硬是责骂了一通。萧大哥说,你已经是亭长了,亭长就要有亭长的样子,公干时间不能外出喝酒。让我们这班兄弟,别跟着你瞎闹,让别人嚼舌头。我可不想让他再责骂一顿。”

    刘邦有些不以为意地说:“管他的。你们没尝过这苦头,坐在这亭里,实在闷得慌,不如去外面逍遥快活。”

    夏侯婴看看几案上的酒菜,说道:“算了,别去沛县城里了。为喝个酒,还要趟上些事情,喝得痛快也不高兴。我看这还有些酒菜,就在这喝吧,都是一场朋友别计较这多了。我还有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没跟你们说呢。从芒砀山回来,郡里就准我为候补县吏了。”

    刘邦听说,不无羡慕地赞道:“好事啊。值得庆贺!走,这更该去城里,好好地喝上一顿。”

    周勃毕竟不是衙门里人,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候补县吏,是个啥差事啊?”

    刘邦解释道:“‘火老鬼’虽是在衙门里当差,其实和我这亭长一样,都是不拿朝廷俸禄的。只不过,他的薪饷,是从县衙的其他收入中拨付,我这亭长的薪饷,是县衙补助一部份,大部份,则是从这乡里按人丁抽提上来支付。成为候补县吏,就是说,只要县衙里有空缺了,他就能填为正式的县吏,正二八经地拿朝廷俸禄吃饭。”

    周勃这才明白,说道:“依我这些粗人看,当官为吏就是吃公饭的,都是一回事情。想不到,还有这多名堂。”

    夏侯婴见刘邦还在催促去城里喝酒,便说道:“我提为候补县吏,应该是我做东,在城里找家象样的酒肆,好好摆上几座,宴请一帮亲朋好友。今天,是哥仨个聚聚,就在这喝吧。”

    周勃也在称是。刘邦见勉强不得,便备盏置箸,三人围几而坐,喝了起来。

    几杯酒进肚之后,三人兴致大增。夏侯婴说道:“这样喝法,太乏味了。不如我们来投壶作戏,投不中者饮酒,如何?”

    刘邦呵呵大笑,说道:“你那点手法,投壶饮酒,不先把你喝个烂醉才怪。”

    夏侯婴嘟着嘴道:“怕什么。数月不见,喝醉了才尽兴呢。”

    投壶饮酒,就是在主人与客人距离大致相等的地方,放置一个细颈壶,各手持箭矢向壶掷去,掷入壶内者为胜,掷不中者罚酒。当时,喝酒还不会行酒令,上至王侯,下至黎民,酒宴之中都喜欢投壶饮酒为乐。

    春秋时期,齐、晋两国争夺盟主,筵宴之上,两国国君以饮酒行投壶礼暗自较劲。晋侯先投,他举着箭矢祷告道:“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就是说,在这好酒好肉的盛宴上,如果我投壶投中了,我就是诸侯的老大。晋侯一投而中。接着,齐侯又投,他也举着箭矢祷告道:“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也是在说,好吃好喝的,如果他投中了,要和晋侯一样的风光。结果,他也投中了。

    秦时,收铸兵器,不可能在民间留下那多的箭矢,让你投壶喝酒。市井中投壶饮酒,都是用筷子代替箭矢。

    这帮朋友兄弟中,投壶最没准头的,就是夏侯婴,只要一投壶,都是他先醉。

    投壶为戏,刘邦最不怕的就是夏侯婴。一般情况,都是夏侯婴挪不开朋友邀拉的情面,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才投壶饮酒的。没想到,今天,他主动提出来,要投壶饮酒。

    可几轮下来,夏侯婴投壶的技艺,精进得让刘邦吃惊不小。周勃还凑合得过去,刘邦却屡投不中喝了不少酒,夏侯婴喝得酒却最少。

    刘邦奇怪地问:“怎么才几月不见,你投壶象换个人似的。”夏侯婴笑道:“你想我与那几个药贩,在那山中没甚搞头,平时喝酒就用投壶取乐。这几个药贩,投壶都是高手,我看沛中没几个人,有把握能胜过他们的。他几个见我投壶手法太滥,尽输酒喝,便手把手地教了我些决窍。”

    刘邦这才知道,夏侯婴要投壶喝酒,是有备而来的,自己着了他的道,如此喝法,不出一个时辰,他准得让夏侯婴灌得烂醉如泥。但他先讥笑了夏侯婴,如先提出罢场,夏侯婴绝对不干。

    又是一轮过后,刘邦起身说道:“酒倒还多,这下酒菜没了,我出去买点。你们先玩着,我一会便回。”

    话才出口,就被周勃拉住道:“还是我去吧。前日里,城南的龚家死了老人,让我去吹丧,给的赏钱还不少。常在你这叨扰,总让你破费,心中委实过意不去。”

    刘邦心中暗骂:“真个直棱子!我不借个话,出去避一避,还不让这火老鬼给灌倒。平时,你不争着去买,今天却来凑热闹!”

    他挣扎着要起来,一边说道:“还是我去吧!我路熟人熟。”不想被夏侯婴用力紧紧钳住:“就让周鬼箫去吧。我们俩玩个尽兴。”周勃给人家办丧事吹箫,被一干朋友唤为鬼箫。

    周bo起身要走,忽又转过来问道:“想不想吃老樊家的狗肉?我去拎几只腿来。”刘邦没好气地说道:“随便了,能下酒就行。”夏侯婴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水火不容,水火不容!除了他家的狗肉,我什么都吃。”

    周勃猛然记了起来,笑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泗水亭离沛城不远,周勃走入城去,随便买了几样下酒菜,拎着就往回走。

    他一回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响动,并伴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他情知有异,疾步走将进去,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夏侯婴与刘邦各自一边地躺倒在地上,榻几被掀了个底朝天,杯盘食物到处散落,整个屋里充溢着一大股浓烈的酒气。夏侯婴双手捂着左眼,脸上鲜血直流,溅满了胸襟、衣袖,整个人已成了个血人,他痛苦地发出呻吟声,伴着不时的嚎叫声。看到周勃进来,他大声吼道:“刘季伤我!刘季伤我!”

    刘邦整个身子被几案覆住,他推开几案,坐了起来,脸色晦青,口中愤恨着道:“欺人太甚!”

    夏侯婴捂着只眼见到刘邦起身,他扫视屋内,猛然坐起身来,放手抓起离自己不远的独榻,立起身来,就要将独榻向刘邦狠砸过去。

    慌得周勃连忙拦住道:“赶紧先去看看伤势!其他的慢慢解决。”

    那个时候,没有医院。就是在秦都咸阳,也没有皇家医院——太医院,只设了太医令,归由少府管。真正的皇家医院,应该始于隋唐时期的太医署,而冠名太医院,则是在金、南宋之后。那个时候,医生既不叫大夫,也不叫郎中,大夫与郎中都是官名。把医生叫做大夫或郎中,是宋朝以后的事情。

    最开初,巫术与医术是合为一体的,装神弄鬼的巫师也医病,基本是多用神术少吃药的,被称为巫医。春秋战国时期,医术与巫术脱离,出现了象扁鹊这样的个体行医者,也就在这个时期,最多不超过秦汉时期,诞生了中国第一部医学著作≤黄帝内经≥,以轩辕黄帝与臣子歧伯、雷公坐谈论道、你问我答的方式,阐述了医学病理及养生知识,自此,中医便被称为歧黄之术。但是,仍没有形成职业群体,专门的行医者,为数不多,大都是兼职多业。

    说了半天,到底那时的医生和医院叫什么啊?医生,还是叫医生,也叫医工,但专门看病的很少,药师、药贩、方士、相士都看病,也就是说,卖药的、算命的、看风水的,都能看病,如果去药铺了,药铺就是医院,去算命摊看,算命摊就是诊所。

    请原谅我的罗嗦,如果写和看历史小说,能学到一点真正的历史知识,未尝不是件好事。别看惯了那些信手胡编的古装戏,只想着关公战秦琼、张飞杀岳飞的精彩激烈、扣人心弦,却越编越玄、越看越傻。最后,耶稣基督、释迦牟尼、孔夫子出来握握手,搞顿最后的晚餐,还大呼过瘾。

    历史小说,应该不失严谨的基调,历史有记载、无争议的,尊重历史;历史无记载、有争议的,可以发挥想象空间。就算不能如此,七分实三分虚,总是应该的吧?

    周勃带夏侯婴去的是沛县一家药铺。在药铺老板清洗包扎的当儿,周勃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周勃去买酒菜后,刘邦、夏侯婴继续投壶喝酒,三人变成两人后,喝酒的节奏却变快了,刘邦输酒得多,有些不支,夏侯婴得雪前耻,自是不断地催促。见刘邦开始赖酒,夏侯婴先是代他抬碗至唇,看看他越喝越赖,干脆帮他倒入喉中,最后,刘邦闭唇锁喉,一滴不进。夏侯婴索性上来扳着腮颌,硬要将酒灌进。拉扯中,夏侯婴将刘邦从榻上按翻在地,刘邦恼羞成怒,想也没想,本能地捏着筷子往上一捅,只听得夏侯婴惨叫一声,筷子捅入了他的左眼。夏侯婴疼痛难忍,抬起几案砸向刘邦后,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夏侯婴的左眼被人弄瞎了。夏侯婴是沛城衙吏,更是驾车的厩司御,眼睛和视力,是他最基本的身体素质要求,不追究怎么行?

    更坏的是,这事让夏侯婴的父亲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想不给他父亲知道都不行。夏侯父亲找来周勃一问,知道是刘邦所为。这还得了?整个沛县,夏侯父亲最痛恨的就是刘邦,恨他把夏侯婴带坏了,夏侯婴成天跟着他吃吃喝喝的,正经事也不做,不管老小不顾家,夏侯父亲曾多次让儿子跟刘邦断绝来往,可这夏侯婴总是不听,总爱粘着刘邦玩。

    不争气、不听话的儿子让恨得咬牙切齿的刘邦弄瞎了眼睛,夏侯父亲气急攻心,带着一群族人,纠集到县衙前,要求严惩凶手。

    姜还是老的辣。夏侯父亲知道,刘邦是吕公的女婿,吕公与许令关系非同一般,许令未必会严惩刘邦。于是,又领着一干族人,跑到郡里鸣冤,有意造出声势。按照今天的说法,这叫上访。

    周勃,大事不糊涂。见事情闹大了,自己又是关键证人,牵涉到讼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这回可就不当直棱子了,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去哪儿了都没人知道。

    秦律极为苛严。殴伤衙吏,维系到社稷根本,本就属于朝廷重问的案件,而事主刘邦,又是乡官犯科,也是要重问的,而且,受害家属到处反映刘邦案件背后的社会关系问题,上边一重视,办案也就神速。

    马上,刘邦便被拘拿入沛县牢房。去拘拿他的,当然是“冷面阴鬼”曹参。曹参想不去,也不敢不去:老哥,事情闹大了,郡里过问的案子,许大人、萧大哥和我都保不了你;公事公办,请你合作点,枷铐,必须给你戴上,囚衣,也得给你穿上,牢房,你得进去蹲着,吃喝嘛,别的犯人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能搞特殊;要知道,象这类案件,监察使盯着紧呢,有个闪失纰漏,不单你玩完,大伙也要被你玩完了。

    此事处理得这么严肃,还有个原因,夏侯父亲估错了,许令内心深处是最想严惩刘邦的,只是碍于吕公和萧何、曹参一干人。要他严惩,必须有人给他造势。其实,他比夏侯父亲更恨刘邦,他不象夏侯父亲明里明去的恨,他是阴恨暗恨。在夏侯婴眼未戳瞎之前,夏侯父亲恨刘邦,只不过是恨儿子不成气而恨屋及乌的抱怨而己,恨得并不刻毒。

    刘邦,被关进大牢,他的父母兄弟是不管他的,因为,刘邦让他们伤心太多了。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刘家这边都是老家本份人家,根本出不上力。只能靠吕家,具体说是吕雉。

    吕雉哭哭啼啼地跑回家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到处挑,当初都是你强要这门亲事的,现在我已经有孕在身,娃娃没出世,孩子他爹就进监狱去了,这日子还让我怎么过啊。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祸,实际上是自己闯的,吕公不得不帮,而且还得忙快点。

    他找到许令,许令拿出郡里的公文,作无可奈何状地给吕公看了看。吕公不好再为难许令。郡里,他人际关系就更不熟了。

    他只好去找萧何。萧何,也正为刘邦的事情发愁,只是他缺的是钱,而吕公缺的是好主意。两个人一拍即合。

    萧何,先去找到夏侯婴。夏侯婴,喝酒把自己的眼睛喝瞎了一只,心里绝对不舒坦,但他也知道,这是酒戏过头了后的误伤,刘邦也不是有意想伤害他,只是想用筷头捅他一下,想让他别再逼酒。

    夏侯婴被萧何说得频频点头,他有了自己的主意。可是,问题又来了,如果到公堂上,夏侯婴说眼睛不是刘邦捅瞎的,状虽然不是他告的,但按照大秦律,诬告者反坐,夏侯父亲就要得去蹲牢房,尽管礼法允许儿代父服刑,那么夏侯婴也得代父亲蹲牢房。

    这个时侯,夏侯婴那个爱听软话、顺着他脾气就能让他百依百顺的毛病或者说性格,就凸现出来了。他眼睛被刘邦戳瞎了,但他要为刘邦两肋插刀。

    当然,让夏侯婴动心的还有,萧何还带来了吕公给的三十镒金。

    夏侯婴被人弄瞎了左眼,他还会因为诬告受刑,为此丢了厩司御的饭碗,丢了即将转成正式拿俸禄吃饭的候补县吏。三十镒金,应该能够弥补和赔偿这些损失了。而且,萧何说,还要另给夏侯父亲十镒金。

    去见夏侯父亲,是吕公和萧何连同夏侯婴一起去的。夏侯父亲,是必须摆平的对象,不然,就算夏侯婴不愿追究了,他到郡里一阵闹,彻查起来,萧何、吕公、夏侯婴甚至牢里的刘邦,都得完蛋,要被一锅端。按照今天的说法,这叫伪证,妨碍司法公正,是最最不可宽宥的恶行。

    萧何,夏侯父亲是极欣赏的,文才不错,处事又很沉稳。吕公,夏侯父亲对他的印象很好,初次见面的时候,还得过吕公五百铢的赠礼钱呢,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知道他与许令关系的。

    看样子,夏侯婴爱听好话软语是家族遗传的性格。人家亲自登门道歉,又陪了那多好话,又进行了比较满意的弥补和赔偿,夏侯父亲接受下来,答应不再纠集族亲去闹。而且,他也知道,这是朋友相戏的误伤,硬要认真,把刘邦搞臭搞死,就结下了深仇大恨的梁子,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过堂了。因为社会影响搞大了,又是郡里过问的案件,审讯刘邦的级别还是高的,这也算是沛县的大案要案了,许县令亲自审,县丞和曹参作陪。

    刘邦不承认是他弄瞎夏侯婴的左眼。只好传夏侯婴来证实。公堂之上,夏侯婴大声说道:“我的眼睛不是刘邦弄瞎的,而是走路不小心,摔倒撞在一个小树桩上弄瞎的!”

    原来如此!刘邦无罪。夏侯父亲诬告刘邦重伤儿子夏侯婴,处笞刑三百,并处徒刑一年。夏侯父亲年迈,其子夏侯婴愿意代父坐刑,予以准许。

    刘邦出狱了。也就是从这时起,他知道,监狱真不是人蹲的地方。这一辈子,说什么也不要再蹲监狱了。

    夏侯婴入狱了。但经萧何、曹参暗中帮忙,最后以父亲病多需要照料等等为理由,夏侯婴实际只在牢里蹲了一月,便出来了。有点象今天,搞监外执行或保外就医之类的。反正人是自由了,刑期要一年后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