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他们敢啦?仗义多为屠狗辈。我们市井子弟比较抱团,而干部子弟们勾心斗角,道理在父辈的官职上,谁的父亲的地位高,谁说了算。再说我还有几个自小尿尿和烂泥的发小,属铁哥门。我们发怒,他们屁的不敢放。”我不屑的说。
“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吗?”G显然觉得伤了干部子弟的自尊,转话题了。
“你为什么这次不报考电大?你的高原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背诵英国诗人彭斯的诗歌:我的心在高原。”
“我每天早上都要到你所在的窗口处买一个馒头,就是想看看你,听听你们几个高人的辩论话题。其实早饭我是吃过的,只好咬一口就扔了。也好这样引起你注意,让你有印象深刻。”
我奇怪的望着她:“一个怪人,在民俗的传统中,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你不怕报应?”
“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G急急忙忙打断了我的话。
我笑不出了,又不想欺骗她:“你说到我痛处了,我因为没能进心目中的理想大学而大病了一场,伤透了心。也觉悟了:大学其实在自己的心里。“处处留心皆学问。何必争得虚名扬”。过去我对理科是喜欢物理,想做一个电气工程师。解放前我家是开电气工程行的,在南京很有名气。我父亲又是电气工程的高手。在我小时候,他在家自己组装了二台大型变压器卖到农村,被判:开地下工厂罪坐牢。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华电影院的冷气机被日本人进攻南京时,飞机轰炸时炸坏了。非我父亲不能修。每到这时候,我能在大华电影院见到我父亲。而不是监狱的探监室。那时我就决定长大一定要做电气工程师。理科吗,我喜欢历史,学历史可以让人明智,明理。这是受我启蒙老师的影响,可以逃避现实钻进古纸堆。在人生不得意孩子动荡的年代,不失为最大选择。我的答复满意吗”?
G看出我不想讨论下去了,就说:“能请我看一场电影吗?就在大华电影院,你小时候立志的地方。”
“看电影?-----。”我犹豫了,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请过女孩子看电影。就曾经暗示一个心仪的女孩子看电影,被拒绝了。就再没有请过女孩子。
“走吧,姐弟就不能看电影?”G抢着付了馄饨钱,拉着我就出了店门。
现在只记得电影名是“今夜星光灿烂”。具体内容记不得了。因为看电影时,G拉住我一只手。让我手心冒汗。
看完电影,我俩漫步到了新街口园圈中心处,当年这里就像如今的市民广场一样,允许百姓们到里面休闲娱乐,夏天纳凉的。我找了一个儿时就熟悉的地方俩人做下,G又拉住我的手说:“在你日记里,你说这里是你童年;少年中充满童趣,天真烂漫的地方。也是你第一次向女孩子示爱的圣地。可以说说吗?”
“可以啊,”我轻轻抽出我的手,指着糖坊桥口说:“小时候,我家住糖坊桥,从糖坊桥口到这里,一分钟就可以了。我家后门是胜利电影院,到这里也三分钟。小时候我就计算过。转过身,指着在建的金陵饭店说:“过去这里是摊贩市场。是下层老百姓花几个小钱,或者不要钱就可以娱乐的地方,这里有地摊相声,不要钱就可以听,就是在关键处打住,要赏钱。这就需要说的相声能引起悬念。有耍猴的;玩把戏的;变戏法的,有舞大刀;宝剑卖大力丸的,有变魔术的,是给钱就教会。真正吸引我的是说书的,也像讲相声的一样,关键时要打赏。小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听不要钱的书。记得一次变故让我发现了自己的经商才能。
那是在听说书的讲“秦雄卖马”,说到关键出,说书的要打赏,可能要不理想,他就不断地要,我忍不住高喊:“你说啊。说得好就给。”他赶走了我,不让我进去了。我闲逛到卖金鱼,小鸟的地方,当时是玩黄雀的季节。这里到处都是卖黄雀,买黄雀,买卖中有捕鸟人出售刚刚捕到没有训练过的黄雀,还有黄雀的玩家买和卖,或者交换训练过黄雀。没有训练过的黄雀,公的一角钱一只,母的五分钱一只。黄雀公的好看又聪明,你很快就能训练成吃飞食。打水,衔钱等等让人惊奇的玩意,高级点的连绳子都不需要,往高处一放。当小铃铛一响,黄雀就自动飞主人手上。我一下子迷住了。决定买一只回家玩玩。可是身上只有一角钱。当年一个孩子身上能有一角钱是富有的。买青菜都可以买五斤。我看着黄雀,买一公的吧,没钱买雀食。买一母的吧,又不喜欢。黄雀吃一种叫“苏子”的种子,在黄雀市场有卖。用青霉素针剂的药瓶作为计量,一分钱一瓶。苏子又是中药,在中药房有卖,不是黄雀玩家的普通玩黄雀人不知道。我无意中听了一位老玩家说黄雀市场的苏子要比中药房贵几倍。就去了中药房,一问确实如此,就用九分钱买了一两,到卫生所捡了几个青霉素的药瓶。来到了黄雀市场。标价:二分钱三瓶出售,很快卖完了,数钱时竟然有二角二分。
我乐坏了。又来到中药房,这次是买二两,也很快卖完了,几次捣鼓后,够买一斤了,还多出一角多钱。我喜悠悠的买了一斤苏子,又买了一只公黄雀。在黄雀市场卖苏子,又学玩家训练黄雀。黄雀熟练了高价卖了。再在捕鸟人处便宜买没有训练过的黄雀。就这样卖苏子,捣鼓黄雀,一个星期后终于有了自己最满意的公黄雀。训练成自由放飞的小鸟。很多玩鸟人想高价购买,我坚决不卖了。黄雀的季节过去时候。我拥有了一个漂亮的鸟笼,一只训练有素的黄雀,还有够黄雀能吃上一个冬天的苏子。更有二元钱。”
“哈哈,哈哈,你这个鬼灵精,你这是投机倒把。”笑坏了。
G听到我人生第一次经商笑坏了,说我是“投机倒把”。
“你说什么?投机倒把?请不要对我说这个名词。”我的心猛的被刺了一下,一脸严峻的看着G。
“怎么啦?不就是说,投机倒把吗?你吓着我了,为什么你这样看我?”G感到了委屈。
“投机倒把,办地下工厂。就是我父亲的罪名,他因为这个词坐牢了。让我的童年笼罩在阴影中”。我感觉有点失态,解释说。
“你父亲干的是搞活经济。现在不是提倡吗?为什么会坐牢?”G大惑不解。
“现在,谁也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但我父亲就是为此做牢了。一个老百姓用自己的本领,改善家庭收入,不偷不抢,却要坐牢,为此,我的家庭几乎瓦解,就连我家独住的四合院,也被掺沙子,住进了炸炒米的和赶骡车的。而我,学生时代的奋斗全部都成为泡影。到我考大学,它还影响着我,让我不能进自己心仪的大学。悲愤交加,我大病一场,绝望的躺在病床上,一个刚刚二十二岁的大男孩,竟然能心态平静的面对死亡。”我有点激动起来。
“什么病,这么厉害?怎样发生的??”
“肾病综合症。怎么发生的?插队时的76年底,过去学校老师来信告诉我:可能要恢复高考。要我有所准备,我知道一旦恢复高考,就我学生时代的体育成绩和名气,就可以使我进一般高校。在体校时,教练就曾经说过:文革前,各高校就直接到体校要人。而我想得是:考进著名高校。所以,一大早,我就去跑步,恢复专业技能。白天还要在生产队的铁工厂打铁,舞着18磅的大锤。晚上筋疲力竭的复习功课,身体极度透支。为了我的理想,我豁出命了。一旦理想破灭,我精神就垮了。连生活的勇气的没有了。能不病吗?”
“肾病综合症?不会吧?现在你身体这么好?而且还通过了招工体检?”高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我总胆固醇580,正常值是120以下。24小时尿液蛋白测定:排出24克。典型的肾病综合症的症状。病发几天后,我就晕倒在病床上,医院都通知我母亲说我病危了,硬是输了200cc人体白蛋白苏醒过来。在我的日记里有记录的。可怜我的爸爸知道后哭了几场,知道我性格刚强,不敢见我,请人炖了甲鱼老母鸡汤,自己呆在医院大楼下,要大姐送来,在看我吃后才告诉我:是他请人炖的。我父亲认为,是他害了我,想见我,又不敢。呆呆的一个人徘徊在医院楼下。而我当时想到:插队前,是我逼他和母亲离婚的。用改名换姓,阿Q试的心态,用坚决不见面,来减轻自责。现在病了,见面会更伤心。就坚持不见。
七十年代末,因为我没能上大学。大病了一场住进医院,大姐来看我,拿出一锅甲鱼鸡汤,说:“你先吃一些,我有话要告诉你。”非逼着我当她面吃。我只好吃了一些,大姐说:“老头在楼下,不敢上来,知道你心情不好,鸡汤是老头托人烧的,怕你不吃,让我看到你吃了再告诉你。他想上来看你,见还是不见。?”我心如刀绞。想了想还是说:“现在是毛毛虫变蝴蝶的时候了,我还是不想见他。”大姐说:“老头听说你病了,都哭过一场,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又何必呢?你们俩从来就好,他最喜欢你。你还在怪他?”“大姐,一切都是命,我知道我这个病说死就死。还是让我安安静静的过几天吧。”当我说完。大姐哭着离开了医院。”
“那你怎么好的呢?应该有后遗症的,你为什么没有?”G坚持不相信,我知道她认为我是用病来拒绝她。
“在医院里,只好用大剂量的激素控制病情,每天吃八粒“强的松”。直到出院在家。还是要这样吃。后来是一位国手级的著名老中医开了一药方,要我递减强的松,坚持吃他就这一药方。三个月后,递减完了强的松,还是保持了吃激素的效果。老中医又要我坚持吃“六味地黄丸”数年。过去是在工厂的老弟兄们,给我他们所在工厂的医院记账单,我去医院拿药。现在我没有症状还是在坚持吃,在厂医务室,每星期我都去要记账单,你可以去问。”我只好这样回答。
“后来知道:这国手级的老中医解放前就是出名的治肾病的名家,是我祖父的好朋友,我们是世交。他已著书立说,不代人看病。是父亲找上门求他:“救救我苦命的儿子”。他才破例。我补充了现在没有一点状况原因根本。
“还有你学生时是运动员有关,体质好。”G终于相信了。怜悯的拉着我的手。。“今后我保证不在你面前提“投机倒把”这个名词。谈谈你自以为的初恋吧,你就是在这示爱的?”
“不要这样。你的问题让我很不舒服了。能不谈吗?”我发现我的内心已经痛起来。“不。你在混沌店说过,今天什么问题都可以提的。这问题关系到:你与她就拉过一次手,现在我也拉住你的手了,你为什么不接纳我?”G满脸的委屈与倔强。
我立刻抽出了我的手说:“你很任性与倔强。我告诉你,不一样就不一样。当我还是13岁的孩子那年,街道开群众大会批斗我父亲。支左的军代表派人将我也押上了主席台,二个大汉各抓住我一只胳膊,让我坐“飞机”,赔斗。批斗会结束后,又是这样姿态一路押到新街口派出所。深夜里要我母亲去领人。母亲坚决不同意,要军代表给一个说法,凭什么要对一个13岁的孩子这样?军代表将我扔出了派出所。深夜,我孤独地在新街口大街上游荡,最后孤伶伶的坐在这新街口中心里。当时,对我一个13岁的孩子来说:天蹋了,我在地狱里孤零零的游荡。是她,她用她温暖的小手将我拉回人间。你这样家庭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这样的感受。你也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愤怒了。
G吃惊地看着我,被吓住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完成的初恋竟还有这样悲凄的往事。”
G看到我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就问:“你与她是恋爱吗?拥抱过她?还是吻过她?”
我真哭笑不得:“我与她没有过拥抱,接吻。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真正的恋爱。只是在玩算命游戏时,算出“对象在眼前”,我小心的,慢慢的拉住她的手,一种胆怯,羞涩,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震撼,冲击着我的心,让我心狂跳。让我不敢开口说话,而这种感觉就是幸福。”“那你在插队时的恋爱有过这样感觉吗?”G不屈不饶继续问。
“好吧,今天你一次性问完,告诉你:插队时,谈对象的知青们都知道:这是小孩子伴家家的游戏。没有人会感情投入的。而且在农村,年轻男女双方逛街,是会被扔砖头的,包括知青逛街。接吻没有,拥抱倒是有的。不过我们是知青点,十多个知青住一宿舍,能做什么?男女知青流行一句话:同床不同被,同被背靠背。告诉你吧,这次知青大招工,全部都被招工走了,离开农村前,没有一个不是平静的分手的。”
“你的日记中,她招工后不是到农村去找过你吗?你躲在不见她。”
“G师傅,你真是我师傅。现在我真后悔给你看我插队时的日记了。是的。她是二次来农村找我。她也是干部子弟,关系比较硬,早于大招工的一年前被招工进城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动了真情。但我不能对她动感情。因为看到她,我就是想到,因为和她恋爱让我失去了我最想要的感情,而且对她也不公平。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分手,只不过她很有风度,不亏是知识分子家庭出生,她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大学教师,教文学的。所以她的文学功底很好。良好的家庭教育让她有很好在自制力。所有问题今天结束了,起立,同学们好。下课。”我幽默了一下。就站起来:该回家了。
G无奈的笑了:“好,回家前让我看看你的小屋。”
“这是被一个惯坏的女孩子,太难缠。得想法离开她”。我暗想。“好吧,从糖坊桥穿过马路就到故衣廊,不要十分钟,现在就走”。
【作者题外话】:现代的年轻人很少知道:所谓的体检和政审在我们那个年代改变了多少“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命运,成分论的一堵墙让成分高的家庭子弟沦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