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WN考上电大，我俩为了祝贺，去滁州琅琊山凭吊欧阳修：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读书人崇尚的境界。

    从滁州回来，我与GWN就去了我中学的老师家，表达谢意。告诉老师，GWN被录取。在老师家，老师热情的招待了伊，并仔细打量了她，GWN表现不错，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小家子气的扭扭捏捏。老师满意的看了看我。接着介绍说：“张学忍，奥，现在叫WZX。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皮大王一个，有一点好，就是学习上从来不放松。我们过去的中学，名“遵义中学”。地址在邓府巷，与中山东路体育馆一墙之隔，曾经是南京最小的中学。中山东路体育馆后来扩建，需要地皮，就撤销中学将地皮给了体育馆。老师被各重点学校要去，而当年电大刚好筹建，我就到了玄武区电大分校当了校长。

    介绍过后，老师详细地询问了GWN的家庭成员和情况，得知她家里只有一儿一女，老师眼中掠过一丝隐忧，看了我一眼。让我再次感到，老师待我如母。再想到，自记事起，整日坐在麻将桌上自己的妈妈。不由得露出对老师的眷念，老师也感觉到了，我俩会心的一笑，老师直接进入了话题：

    “你和WZX的家庭是二个完全不同的阶层，虽然你是电大生，但总是大学生。在社会层面上，你俩将面临巨大的社会压力。而你父母的态度很关键。他们的态度是什么？”

    GWN说：“不反对，也不支持，让我俩自己做决定。”

    老师微微皱了眉“父母不想在儿女婚姻上做恶人，违心表达也是常态。我还听张学忍说，你父母对他搞了政审和体检？”

    “他太敏感了，我父母对儿女的正常关心被他误解了。部队环境就是这样，地方上不能理解。不过，老师，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俩是真心的，我相信用事实来感动和感化他们，最后一定会支持的。”GWN虽然有点不快，但表达得体。老师露出赞许的目光：

    “不过，我告诉你，张学忍个性强，尤其是自尊心重，骨子里有强烈的叛逆精神。崇尚嬉笑怒骂皆文章。报复起来让人哭笑不得，临毕业前一学期，将他的班主任搞成笑料。害得班主任四处告状，教育局也派人来学校调查。并在玄武区教育系统讨论。最后没有结论。让班主任在几年里都抬不起头。”老师对GWN说了我在临毕业前的大闹天宫。GWN乐坏了。

    “老师，这不能怪我，是他从别的学校调到我们学校，在高二当了我们班的班主任，就因为我在班上影响力大，就想整我立威。而唯一能攻击我的只有我的成分。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他不能碰的。他还跑到体校对我教练要求我，必须星期三下午参加班上的政治学习。像我这样家庭的人，不加强政治学习是很危险的。被体校领导不客气地嘲了一顿。一个只有高中文化，只因为师资欠缺而留校当老师的人，用四川口音教外语本来就可笑了。好在当时外语只是毛主席语录。他还不自爱，竟然赤裸裸的追求女学生。而这个学生就坐我后面一排。上课时，他总是到我座位前想挤兑我，来讨好×××。他也不想想，我们班是十多年的同窗了。在学校，虽然男女同学不怎么说话，出了校门就是一群少男少女。他对学生的追求，让学生家长很生气，家长自持身份，不好说什么。×××也要我帮她整他一下。免得她在班上因为被老师献殷勤而笑话。“争辩永远无法对付笑声”。我从班上，让他成为笑料，再到让他成为全校的笑料，就顺理成章了。

    老师说：“×××确实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现在她怎样了？后来你们见过吗？”

    “见过，我俩是在招工刚刚到工厂报到时见面的，还交谈了，我提到曾经骂她：“三层眼皮老恶婆”。现在想来，恍若隔世，我俩都到农村走了一回。过去就听说因为她漂亮，在农村出了点事，没敢深谈。二天后，她不在元件一厂了，因为她家关系硬，去公司坐办公室了。前一时期，我去公司还遇上她，问她还报考公司的电大班？她也不想考了。我们班二个最漂亮的女同学，一个因为漂亮，被前线歌舞团招去当报幕的。听说嫁到一个真正的高干家庭，好象不幸福。一个就是她。红颜薄命啊。”我叹了一口气，无意间看到伊脸黑了，虎视眈眈看着我。老师也偷偷乐。后来我才知道：在恋爱中的女性面前，谈论别的女性是犯大忌。

    出了老师家门，GWN立马翻脸了：“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我要看看你高中的日记。”

    “不是告诉过你，高中的日记本给我在农村烧了吗？你看的在农村插队的日记中也有记录，当年我们才17，8岁，都是同学加邻居，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没有？你撒谎，日记本中，夜不能寐，想念到心痛，烟酒相伴，荡然泪下。是谁写的？”GWN不依不饶。

    “你简直不可理喻，上次在新街口中心就向你解释过，我与她是一种青梅竹马，朦胧中无法说明白的东西，“青年男子谁不善钟情？妙龄女郎谁不善怀春？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懂的。而且我与她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仅仅是拉了一次手。”

    “拉了一次手就这样苦苦相恋，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想知道，你是怎样描写我的，走，到估衣廊。”

    糖坊桥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成长的地方，我不想让老邻居看到我在大街上和一个女子争吵，就与她去了估衣廊。到了我的小屋，GWN坚持要看我的日记。再次说：“我将一切都给了你，难道就没有看你日记的权利？”

    这是她又一次的提醒我：她将一切都给了我。让我不能不想，虽然自己抚摸过她每一寸肌肤，却从来未能触摸到她内心世界，在她织热的爱情光芒下，还有多少东西我看不见？因为一点原始的欲望，就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地步？难不成自己要做始乱终弃的薄情之人？我一脸凄凉：“没有人能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看我的日记，任何人都不行。我会用终身不娶来偿还我冲动的代价。可以告诉你，我今后再也不写日记了，过去写的马上就当你面烧了。”说完我拿出日记本点燃，放进脸盆中烧了。这是我平生第二次烧日记本。我的心真正的痛了。看着往日的生活记录和感悟变为惨白的纸灰，我几乎落泪，“走，我送你回家。”

    GWN看着我表情从凄凉到坚定，吓坏了，一把抱住我：“对不起，我太任性了。这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不能听到你与别的女孩子有什么，包括过去的事。原谅我，否则我今天就不走了。”

    我回报的拥着她：“你是一个被惯坏的女孩。而我是自己惯自己的大男人。我俩这样下去会是怎样？我不敢想。”

    GWN说：“真正的爱情会改变一切的，除非你不是真正爱我，而我是真正爱你的。我会改，相信我。”

    这样的场景在我与GWN恋爱的几年中几乎每一个月都有一次，严重时我一次次提出分手。最后她在同意后仍然表白她是真正爱我，从精神和肉体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我。在信中她巧妙的提醒我，一次次冲破我竖起的感情屏障。一天，GWN来到爱的小屋帮我整理卫生，看到了我第一次尝试写的小说草稿，对草稿中知青中的恋爱情节耿耿于怀，认为我在内心深处还在怀念过去的时光，从感情上对她不忠。我已经不想在这样问题上争论了，也无法打消她要彻彻底底的占有我灵与肉的专横。提出了分手。双方都没有退路，GWN气哼哼的答应了走出了房门，我无语的看着她离开。

    二天后，当我回到小屋，看到写字台上有一封信：

    “幸福时光去不返，留下情丝恨难还，也许你我都已经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是我还要告诉你，我爱你，是真正的爱。就象你爱我一样。但我是一个专制的独裁者，（也许是我爱得太深的原因）不允许别人对我的感情中掺杂有任何其他成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情愿背叛我的情感，让痛苦永远折磨自己。我早已向你表明，我此生无所追求，我的物质生活足以使我满足，只愿求得真正的爱情伴我度过此生。这是感情卑下者永远不能理解的。可以告诉你，（除你以外）没有人能赢得我的爱情。也许你要认为我在显耀自己，我从来认为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从来认为我的感情在这种社会很难找到她的归宿。虽然我心里是极度的爱，可我的表现却是冷酷无情，就像我对你那样。我从精神到肉体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你，你说，我是为什么？至于你那天对我的评价说的话，是我感情所再也不能忍受的了。我恨你，就像恨我自己一样。我后悔，葬送了我一生只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真正爱情。她将折磨我到死。我知道，我是个极端任性的人，使你受了冤枉和委屈，也伤了你的感情。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诚的，你也许已察觉到。你说过：“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你，就是到了那种地步也没有说过后悔的话。”我也知道，我的文学水平及修养都不如她。但是我可以这样说，（也许你会冷笑），我的情感至少要比她高尚。我被你在记忆中和她比较，你才是真正的亵犊了你我的爱情。

    至于感情基础问题，使我想到一部外国小说中一个男子对一个美貌贵妇人的追求，他把她看成是最纯洁无暇，最完美的神像，谁之却轻易地得到她，反而觉得不如保持她原来崭新的形象，而不至于从神像中有丝毫的降低或污损。我也有这种感觉，在认识你之前，我把你看成完满无缺，可是我也轻易地得到了你。我就觉得还不如经历一番曲折再得到你为好。因为它会使我更珍惜你我的感情，这也许是我这种人内在的特性吧。

    至于前天晚上你给我做的结论，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情愿永远不见你，也不愿听到从你的口中所出这种话。

    也许，我以上的话会引起你的反感，但是我想在我一生中，我们的这段爱情足以使我满足，因为我享受过人间真正的爱情和乐趣。但是也请你相信，今后的事实也将说明：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爱你。

    我愿让这纯真的爱情之花伴随着我，走完我生命中漫漫的人生路。

    GWN

    于1980，10，22日”

    确实，我对她的来信内容非常反感，就因为她问我在插队时，农村的小插曲有什么感想，我客观地拿她和插队的短暂恋爱中的她，进行了对比。同样是部队家庭，同样是干部子弟，家庭文化素质的差异体现在：温柔与专横，跋扈与平和，任性与体谅。就是在过去她在家开心过完年，欢喜的回农村与我相会，没有一点过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会提出分手。她仍然能平静的接受。表面上还得承受是因为第一次招工要开始的非议。回南京上班后，二次来农村看我，我躲藏起来坚决不见，她对别人说：我心苦。她理解。哭着离开农村。GWN怒气冲天，坚持要我认错。我坚决的说：我没错。哪怕分手我也这样。GWN认为我没有将她放在全部的精神世界里，也应该分手了。

    看完信，我给她回信问“什么意思？当初第一次是因为轻易的得到了我，不是爱的献身？而是为了得到我的谋术？是现在要挟我道德操守的步骤？一开始只是在嘴上说说，现在写在了纸上：从精神到肉体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我。那我是谁呢？我不可能因为一点原始的欲望毁了我爱情观。

    伊接到信后赶到估衣廊，说她不可能用这事作为谴责我的理由。我让她看她的信，她将肉体二个字给涂了，说是笔误。再次认错，告诉我她爱我，爱情让她失去理智，并背诵了小说《小城春秋》里的一段话：爱情是独木桥，只能一个人通过。我也熟知这话，还能说什么？其实从心底，我爱她。也许正如一句话：爱一个人，没有理由。所以每次在提出分手后，有机会我还是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