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4-15周一晴

    因为不知道对岸什么时候会跟他们联系，连长决定在这里坚守一个月，如果那时没有找到对岸的联系人，就尝试到海边找船离开。

    就凭我从超市里头拉回来的那些东西，只能撑得住一个星期左右，所以到外面去找吃的东西将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连长把我们几个召集起来，大家讨论之后，列出了所有要做的事情：

    1、找到几辆随时可以开动的汽车，以及我们可能用得着的交通工具，总之只要不影响出行，越多越好。

    2、在附近的通信营业厅里找可以用的电话，以及手摇充电器。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带了手机，不过电量已经耗光了，我们得准备与外界联系。

    3、在小区里面以及附近寻找给养品与水源，飞鹭花园外面的志翔超市拥有大量的给养品，我们计划到那里去搞。

    4、在自己能找得到的药店里，给珊珊找些能用的营养品。这个不很重要，我相信昨天弄回来的那些袋装肉食，应该能帮她撑上一阵子。

    我们楼下有一辆勇士车，那是前几天一个士兵留下来的，车子的钥匙还在后视镜上挂着。士兵们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他们经常会把这些对自己没用的东西赠给别人——东明岛上的人都喜欢这样做，不知士兵们是不是跟他们学的。

    出乎我的意料，连长居然知道那辆车子的来历，他说那车子是拿来运送弹药的，原本归李龙负责。后来因为龙虎码头的人手不够，就把李龙这样有经验的人调到了码头，车子也就归了另外一名士兵。

    从他的话里面，我听出了一点信息：那辆车里面有大量的弹药，或许还会有枪支。怪不得在我练枪的时候，他说还有很多弹药，原来是因为看到了这辆车子。

    我知道我们的计划制定得很简单，但我想没有必要笑话这简单的计划，因为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适合行动，只能把这些事情分了个大致的先后顺序。我们的所有行动计划是否能成，都取决于怪物们作出什么举动——后发制人，所有的计划总结起来，就是这四个字。

    “我们的计划暂时就到这里，在这几天里头，我们尽量跟上级取得联系，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连长神色凝重地说，“最好是马上派车或者派飞机来接我们。”

    “我估计那些东西都不会来了，我们的电话没了信号，怎么可能跟他们联系？”凯旋相当不满地抱怨着，“最笨的就是连长你，连上级的电话号码都没记住……”

    我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这时才弄明白，原来为了保密起见，他们一直通过军用电台跟对面保持联系，所有的电话全部上交了。后来出现了紧急情况，电台什么的都顾不上，只能借别人的手机打个临时电话。可是在疫情爆发后的几天里，这个地区所有的电话信号全部都被压制，没有办法与任何人联系。

    当然，最惨的是，随着各项电话相关技术的发展，人变得越来越笨。以前打电话要输入别人的电话号码，现在只要增加个联系人，有需要时直接拨过去就行了，于是连长他们根本就没去记上级的电话号码，就算没有信号压制，他们也没办法与外面联系。

    今天我们周围的怪物多了很多，明显是知道这里有人存在，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知道的。我怀疑怪物们是通过声音找人的，前两天放枪的次数太多，给它们造成了这里有人的印象。

    我把想法向连长作了汇报，连长低头沉默着。他面临着挺多为难的事情，如果怪物们真的是靠声音找到这里来，我们以后就要尽量减少开枪的次数。但在这种地方，最有效的武器，无疑就是手里的这些家伙，谁都不想用刀与怪物们搏斗。

    “这事儿其实挺大的，小王，我想我们得先弄明白它们到底怎么到这儿来的。”连长咬了下嘴唇，“我们前天来的时候，是被怪物们追着过来的，但那天这里的怪物并没有增加很多。倒是昨天，我们开了挺多次枪，这些怪物都没有看到过我们，可它们还是找过来了。对了，你有什么建议？”

    “我想先设计一个测试方案，检验在不同情况下怪物们的反应，然后就大致可以知道它们的情况。”面对这种情况时，我头脑里只剩下了软件工程师的基本思维。

    “说得对，检验一下最好，说不定以后可能还有用。”连长笑着点了下头，“那你就去写吧，写完后我们再研究一下。”

    我做这个测试方案的基本思路，是要测试怪物们靠什么找到人。从怪物进化到人，它们的各项功能不会有爆发式的进展，应该主要依靠听觉、视觉、触觉、嗅觉这些基本的能力。前几天怪物的表现，已经可以直接排除掉触觉与嗅觉，要不然我们早就被灭掉了。

    我写了以下的测试方案：

    1、选定一个孤立的怪物，在它看不到的地方放枪或者播放人的声音，看它会不会循着声音找来——确认怪物是否根据声音来辨别位置，其实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一项，只是为谨慎起见，想再确认一遍；

    2、选定多个可以相互看到、听到的怪物，让其中一只怪物听到声音，看其他怪物会不会跟着它来——测试怪物是否会跟随其他动物行动；

    3、选定多个怪物，让其中孤立的一只听到声音，看其他怪物会不会跟着它来——测试怪物是否有除听觉、视觉外的其他联系方式；

    4、找一只动物，放在它可以看到、听到的范围内，测试它是否会伤害人类以外的动物。

    作完了计划以后，我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连长接到了这份计划后，很快又增加了两条：

    5、杀掉一只孤立的怪物，看看其他的怪物是否会聚集到它的尸体附近——测试死亡的怪物会不会引来其他怪物，如果会则说明它们有可能是通过对血的嗅觉来联系的；

    6、在多个怪物聚集的时候，开枪杀掉其中一只，查看其他怪物的反应——测试它们是否会尝试寻找杀戮的来源，如果会则说明它们可能有逻辑思维。

    我有些惊诧地看着连长。他想测试嗅觉是没问题的，毕竟一切小心为上，但我真没料到他会想得那么远，连怪物们可能有逻辑思维都考虑到了。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它们毕竟是由人类演化而来，保留智力并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

    “不用这么惊讶，我在部队里也学过几天编程，你们的做事风格我多少知道一点。”连长有些得意地说，“现在这时代，谁要是不会玩电脑，那就真是落伍到家了。”

    毫无疑问，第一项是最容易执行的，怪物们来得多了，难免会有几个落单的。李龙和靳强是这项任务的执行者，显然连长对我并不是很放心。他可能认为我是个老百姓，属于被他们保护的范围，不适合做这些危险的行动。

    下午一点半，我们迎来了一个独行侠，它漫无目的地在飞鹭里面瞎逛。李龙对我们这边打了个手势，表示他打算开枪，连长点头同意。于是他瞄准我们楼外的垃圾箱开了一枪，准度不错，垃圾箱发出了清脆的呻吟声。

    怪物正背对着垃圾箱，在李龙开枪以后，它回过头扫视着周围。连长笑了笑，表示第一项实验成功完成。

    我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做事虎头蛇尾，所以我碰上什么大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于一下子把它全部搞完。当我问连长怎样做第二项计划任务的时候，他却说不用着急，反正我们计划在这里待够一个月，能做完几项算几项。

    他理解不了我心中的焦虑，我也理解不了他心中的冷静。他做事很有章法，我却从来没有任何的计划，或者即使有计划也未必会按计划执行。这个项目是由我来负责的，我只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耐性把它搞好。

    “你要学着给自己的行动作计划，小王。”他冷冷地给我抛下了这句话，“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要不然你根本活不下去。”

    我知道自己作计划的能力很差，因为想不出计划有什么用。以前我喜欢读《等待戈多》，那时我知道了人都在等待莫名其妙的人或者物。不管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不过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私欲，私欲之后什么都没有，所以为什么要有计划？把人生放在一个个的计划里，然后让人生慢慢滑向私欲的深渊，这不是很滑稽吗？

    就在这样的想法下，我认为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希望，每天都是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算一天。我不想去做什么计划，我更愿意让人生多一些意外，这会显得它很可爱。

    我没跟连长说这些话，我想他不懂，而且也没有必要懂。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很莫名其妙，更不要说那些不理解我的人。

    我给连长提了个建议，希望他把靳强调到这边来，因为他才是珊珊的亲人。当连长去问靳强的时候，他连连摇手表示反对，说感情会影响他的行动，所以暂时还是委屈我照顾小丫头。

    我想他与珊珊的父母之间有误会，或许这误会已经积了很多年。我发现珊珊在看到靳强的时候，眼里也会流露出一丝不满，看来家庭的矛盾已经影响到了小丫头。我无意帮他们解决这矛盾，凡事皆有合理性，如果矛盾能够消弥，那就让它自然散去吧。

    我在想是不是该把珊珊放在一个独立的小屋里，毕竟她已经四岁半了，与一个男人在一起睡不太合适。我还记得我四岁的时候，老爸老妈就已经给我安排了一张小床——我想如果家里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会给我安排一个小房间的。

    晚上，我跟珊珊说过晚安后，就想到外面的沙发上对付。没想到我刚一出门，珊珊就开始哭闹，非让我回来哄着她。我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说如果我不喜欢她，她明天就到外面去，再也不回来了……这丫头威胁人倒是有一套，什么恐怖说什么。

    我把一座沙发推到里面去，晚上就睡在上面，这样她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