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5-22周三阴

    这不是个外出活动的好天气，但晓铮一大早就在催着我出去，就像是嫌我死得太慢一样。奇怪的是，我们夜里没有听到怪物们的叫声，甚至连整幢楼上都没有怪物们活动的迹象。

    晓铮迫不及待地给我拿来了饼干和橙汁，我看得出来她很担心那位姐妹。如果那个女生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吃掉的话，想必她就不用这么担心了——有点想不明白，既然那女生都没有被吃掉，她还担心个什么？

    我又一次检查了手枪，这是每次杀戮前的必经程序，尽管我每次外出的时候都相信自己准备好了枪，却总是忍不住要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我想这就像是一个要高考的学生，尽管知道自己的文具盒里有橡皮和笔，却总是想要多确认一遍。

    我把一支手枪递给晓铮，以前闲着的时候，我已经告诉她应该怎样开枪、装子弹，现在她用得很熟练，只是还没有实战过。我告诉她到楼下准备发动那辆车子，我会到对面把那些人全都放出来，然后带她的同学到我们的车子里。

    她点着头，一点都不为我担心，就像我是个天生的钢铁战士一般。

    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下走，这一路走得极其顺利，整幢大楼里还像昨天那样，根本看不到怪物的踪影。我知道它们的行动越来越奇怪，不过没打算去研究这些，那是于医生和晓铮的任务，我只是接受他们的研究成果，或者说是拿它来为我们的安全加一点砝码。

    因为是一个阴天，我们比昨天更加小心，走到十楼的时候，已经耗去了十五分钟，毕竟安全与快速是不能兼得的。晓铮举起望远镜，朝对面的三楼看过去，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她小声说那姐妹还活着。

    我问她那女生叫什么名字，她说叫张雅，是她们学校的一个本科生，平常总是找她问问题。也就是在这时，我才知道她正在学校里当辅导员，手下有很多的小女生……

    这时，那个房间的门开了，随后走进来两只怪物，他们抓走了两个人，那个房间里一片的混乱。或许这就是它们不来找我们麻烦的原因：既然有圈养的食物，就没有必要冒险去找那些野生的。或许这就是我们以吃家养的东西为主，以野味为辅的原因。

    车子就在楼下停着，幸好她昨天把它停在一楼的台阶上面，这才没有被水淹掉。现在水已经完全退去，地面上只剩下浅浅的水坑在告诉我们昨天下过一场雨，要不然很难相信这地面上曾经有那样的洪流。

    我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扔进那个包里，然后飞快地奔到了露天楼梯上。露天楼梯的旁边是内部的楼梯间，正好有一只怪物从那里奔过来，看来我们在监视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我没顾得上犹豫，直接对它举起了枪。

    枪声一响，它们就应该知道我来了。我来不及多想，飞快地直扑三楼，一路上遇到了另外两只怪物，也没能让我的速度慢下来一两秒钟。这时我听到那个房间里传来一阵极大的骚动声，看来一直有人在注意观察教学大楼上的情况，所以我来到这幢楼上时，他们已经在准备逃亡了。

    当我来到那个房间门前的时候，看到有七八只怪物已经从前面冲了出来。我从腰里拔出另一支枪，用最快的速度把子弹打光，剩下两只没有挨枪子的怪物逃开了，也许在四楼还有它们更多的同伙。

    我得说怪物们对于锁的利用并不是很精通，它们只在那个房间外面上了一把矿泉水瓶盖般大小的锁。我从包里取出一根细铁棍，在锁鼻上用力地撬了一下，锁立即弹开了。

    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外挤着，也许是因为被关的时间太长，他们都忘了说话是什么，没有谁还记得要说声谢谢。我对着里面高喊了一声：“张雅，张雅！李晓铮让我来找你，你出来！”

    我听见房间最里面有回应的声音，看来她被那些人挤到了后面，根本没办法脱身。我只能站在门口等着，看那些人一个个地挤出房间，在最后面的十几个人里面，才看到张雅焦急的脸孔。

    她应该是一个很文静的姑娘，即使是在这种要命的时刻，手里仍然抓着一本书，从封面上看应该是生物学方面的。我也来不及跟她多说什么，只说晓铮就在教学大楼下面的那辆汽车里，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怪物们已经从四楼冲了下来，看来它们虽然知道我和晓铮的存在，却并没有作什么防备工作。大概它们以为只要不来攻击我们，我们也就不会去找它们的麻烦，所以在我冲上三楼的时候，它们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种逃跑的镜头相当震憾，一百多人奔向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汽车，希望借助它们的力量逃走。我和张雅混杂在人群之中，一下楼梯就直冲着晓铮跑过去，她已经把车子发动起来，稳稳地停在了我们身边。

    刚刚还算是比较平静的校园，转眼之间就又变成了屠杀场。我不知道这次的行动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过把一群等待死亡的人们救出来，至少给了他们生存的可能，也许这就是我们做事的所有意义。

    在我们的车子驶出校门后，又有四五辆急速地驶出，一直向西开去。珍珠石码头在那个方向，广播里一直在说那个地方有船出海，也许他们曾经听到过这条消息。

    “铮姐，我们不去珍珠石吗？”张雅喘着气问。

    “不用，我们走龙虎码头，那边比较有把握。”晓铮沉声说。

    张雅点了点头，看上去她对晓铮很是信任：“对了，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大哥呢！”

    “他？哼，他叫王笑磊，就是我们家那口子，最近一直闹着要走……”晓铮毫不客气地把我的老底揭了出来，似乎很怕张雅喜欢上我。她实是想得太多了，我平常就没什么女人缘，跟女孩子说上几句话就会脸红的。

    张雅很感兴趣地看着我：“真没想到铮姐你这么快就把人家给甩了，陆波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我对她点了下头，没有答话。我猜不透女孩子们的心，而且也不想去猜。

    在我们路过软件园一期的时候，有七只怪物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它们还在路上堆起了四辆小轿车。晓铮急速地把车停下，我下车开始干活儿：六只怪物的腿被打断，另外一只被爆了头。

    晓铮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说她知道我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她和张雅会把路上的车子搞定——这事儿其实挺简单，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做过，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她说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就有点困难了。

    我从车后面找到一把铁锹和六只塑料袋，走到一只正在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怪物身边。它的眼神中尽是恐惧，就像图书馆里的那群人一样，大家本来都是同类，可惜我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我很是犹豫了一阵子，给自己找杀它们的理由，最终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那就是它们不死我就要死。我不知道这个理由到底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正确，反正就拿它当借口吧。

    我闭上眼睛，把铁锹向它的脖子上砸了下去，感觉锹头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应该是砸中了。睁开眼时看到那只怪物的头与身体已经分离，我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强忍住心头的恶心，把它装进塑料袋里。

    打断它们的腿只花了不到半分钟，但收集它们的头颅却用了至少五分钟。每当我把塑料袋拿出来的时候，总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做，再怎么说它们也是生命，虽然与我们并不是同一类型。如果宋明或者别人在这里的时候，我肯定是要把这事儿推给他们的，可惜眼前只有两个女生，我不能让她们做这种工作。

    当我完成这些收集工作时，晓铮和张雅已经把一辆挡路的车子拖开了。看来怪物们堵路的技术并不高超，如果我是这些怪物里的一只，肯定会找一辆卡车或者公交车来堵路——也许那需要比较高的技术含量吧，车钥匙是必备的物品。

    我把那六只头颅扔进后备箱，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吐了一回。真没想到早上吃下去的东西还没消化完，这会儿全都浪费了。张雅带着惊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晓铮则是一脸的笑容，我知道那是在幸灾乐祸。

    “不用管他，张雅。”晓铮笑嘻嘻地说，“我们最近正在搞这方面的研究，能在我们这儿站住脚的都有点本事，他就是那没本事的人，只能跑去干这种活儿了。”

    “没本事？他要是没本事，怎么敢去碰那种东西？”张雅语气果决地反对她。

    晓铮没有回话，不过我知道她心里很开心，每当有人夸我的时候，她都会得意上好一阵子。

    飞鹭花园的一切生活如常，没有我和晓铮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沿着自己的步骤走。只有于医生和宋明很不满，说我们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说好今天去猎杀怪物的，我们却耽误了几个钟头的时间。

    晓铮示意我去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我让她自己去拿，结果她没敢去。倒是于医生胆子大，看到我给晓铮使眼色的时候，他就走到了车的后箱那儿，用力地扳开了箱盖。我想那六个头颅应该能让他满意，幸好怪物们不知死活地来堵了我们一下，要不然还真是没法交差。

    于医生看到了那些东西，相当震惊地抬头看着宋明，问他为什么安排我去做割头这种活儿，我应该有更难一点的任务才是。宋明没有回话，诺诺连声，说他正在考虑这件事情，但愿他考虑的事情不是让我每天割十二个头颅。

    张雅给我们带来了最新的情报：她之前和四个同学一道，藏在宿舍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靠着从各个房间里搜集食物过活。大概在四天以前，怪物发现了她们，把她们全都抓进了那个大房间，却没有下口去咬。

    她们是在四天以前被困的，在到那个大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关了五十多个人。怪物并不虐待她们，每天中午都会给一些饼干、香肠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些仅够勉强维持生存，他们没有力气弄开那道锁着的门。

    在被关起来的三天里，每天晚上都会有两个人被抓出去，然后又会有一些被关进来，后来差不多聚集了有一百人上下。她猜想那些被抓出去的人是被吃掉了，因为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也没有看到他们变成怪物。

    我没有从这里面找出什么可用的东西，但晓铮却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了最新的发现。研究生物学的都是怪人，他们与怪物的唯一区别就是不吃人，我曾经试着去研究过生物学，但没看几页书就扔一边了，实在太难懂。

    我大概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前被怪物们咬过的人，最终全都会变成怪物，但张雅却没有发现新的怪物出现。

    “笑磊，你说它们会不会是抓一群人关起来，然后每天吃掉几个，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只是咬人？”晓铮想了半天，终于把她的结论拿了出来。

    “这个不可能，它们即使有智力，也不过是最初级的智力，再说它们只是需要人的血肉，总不能人身上全都是血肉吧？”我不假思索地推翻了她的结论，那实在太荒唐可笑了。

    “可是张雅碰到的情况……”

    “那是个意外，也许有人控制住了这群怪物……”我蓦然停住了，怪物被人控制住，与怪物自身有智力，这两者还有什么区别吗？

    “铮姐你别怪我话说得太直，你这男朋友做事挺好，可是想事真的不怎么的！”张雅白了我一眼，跟晓铮嘀咕着。

    我没搭理她，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前又不是没人这样骂过我。生物学的事情，本来就是应该她们自己讨论的，却非要把我也拉过来，这不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经过今天早上的事情，宋明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变了。以前他叫我的时候，总是直接喊“王笑磊”或者“小王”，现在却很亲切地叫“笑磊”。当初连长也是这样子，不到万不得已，连我的名字都懒得叫，一直到我从超市里搬回来东西时，他才改口叫小王或者笑磊，也许军人们都有这种毛病。

    他跟我商量了下明天的行动：飞鹭花园一期里有不少怪物出现，我们可以在明天早上光照不怎么强的时候，开车把它们引出离老巢较远的地方。最好是让它们好好跑上一阵子，等到它们累得快躺下的时候，我们再回头斩掉其中几个。

    我看出了这个计划中的漏洞：我们能走通的路只有海文路，如果让怪物发现我们经常走那条路，它们肯定会试图断掉它。就是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那里也有车子在堵路，它们肯定又想到了另外的招数。冒失失地开车走那条路，是要冒相当大风险的。

    我的想法更倾向于用食物来引诱它们：在一个地方弄些人的声音，吸引怪物聚集。我们躲在隐蔽的房间里，从较远的距离对它们射击，等到活着的怪物们全部离去，再走出来收集头颅。我知道附近有不少楼房都空着，找到这样合适的地方是非常简单的。

    郑克杰也同意我的意见，说能不与怪物们正面碰上，就尽量不要碰上。我们对它们的智力水平掌握不够，只知道它们有基本的智能，至于说它们会不会设置圈套、障碍什么的，现在还弄得不是很清楚，没有必要冒那个风险。

    “老郑，笑磊，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也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宋明沉思着说，“如果我们弄出人声，然后等它们离开后再做事，它们会不会派怪物来监视我们的行动，然后跟踪我们到这里来？”

    “这个问题是有可能，不过我们开了那么多次车回来，却没有一只怪物跟着来，这说明了什么？”我问。

    宋明愣了一下：“说明它们根本没想过监视？”

    “对，如果有怪物在监视，我们就在这个小区里转圈子，然后把车辆停在没人的地方，自己走回来。”郑杰克赞同说。

    “那好，我同意这个意见。”宋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