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5-29周三晴

    早上九点，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我舒服地翻了个身，等着晓铮过去开门，没想到腿上狠狠地挨了她一脚，她接着让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敲门的是凯旋，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看来碰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应该不是关于我和晓铮的事情，这真是太不容易了：“笑磊大哥，我今天真被个人给笑死了，那混蛋说的事情简直再荒唐不过了……”

    “我们又收留了个人？”我愣了一下。以前人们都是被追着到这边来的，就算没有人追赶他们，我也至少能听到汽车的声音，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突然间有人跑到我们这边来了，这事儿还真是稀有。

    “不是我们收留了他，他说他是来送信的。”凯旋镇定了下自己，带着诡异的笑容说。

    “那你该去找宋明。”我有点不满，对这类事件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去找过他，可他说让我来找你……”在救回郑克杰以后，宋明凡事都乐意听听我的意见，而且只要我说话，他肯定会听从，我已经成实际意义上的头了。估计凯旋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可讲的，干脆让我来发掘点新鲜东西。

    “下去看看。”我用力搓了下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我们到了二楼，看见一个人正坐在那里——我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个人，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到一点点的恐惧。如果他是怪物，也应该是个高级点的，要不然不会有这种表情。

    刚刚凯旋给他拿了点吃的东西，他正狼吞虎咽着，怪物们从来不吃这种东西。凯旋对我点了下头，说他看到这人吃饼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不是怪物了，这点可以放心。

    “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就行了。听说你是来送信的，是谁让你给我们送这个信的？”

    “那些怪物们，是它们派我来的。”他说。

    我终于明白凯旋为什么会发笑了，即使最先发现他的是我，我也会笑疯掉的。这时我看到凯旋把手放在嘴边，看来他很懂得照顾别人的自尊心，即使嘲笑也不会大张旗鼓的。

    “信呢？能不能交给我？”

    “是个口信。”

    “说说，什么内容？”

    “它们想跟你们谈判，划分地盘。”

    我回头看了凯旋一眼，这家伙仍然在笑，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没文化的恶果。我让他上楼去把林源叫下来，他对这种事情研究得透彻一点，也许知道该怎么应对。

    在他去找林源的时候，这个人看我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就又低头吃东西了。我想或许应该把于医生也叫过来，毕竟这种瘟疫属于医学范畴，他多了解一下会有好处的。

    林源大踏步地跑下来，凯旋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说着这件事情有多好笑。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震惊，据他自己的说法，他那也是纯属没事时的瞎想，根本就没把它当真过。

    随后于医生也跟着跑了下来，林源真是太聪明了，他早知道于医生需要了解这种事情。

    “我在四天前被怪物们抓住，我以为它们会把我杀掉，可是只把我关了起来，而且没有给吃的东西。今天他们派我到这边来，说让我带一条口信，它们想跟你谈谈。”

    “没说谈判条件吗？”林源问。

    “没有，他们只是说你们杀了太多他们的同类，希望你们能够停止这些行动。他们手中有一个你们的人，如果双方达成协议的话，他们会把那个人放回来。”

    杀了太多他们的同类，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粗略地算一下，死在我手上的怪物数量已经不下一百只了。就我们这支小型部队的作战次数，也许加起来会有四五百只的样子，看来那边有点害怕了。

    不过我们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前天我们看到靳强和王鹏被它们抓住，而且亲眼看到了王鹏被咬。他们说的“我们的人”，应该就是指靳强，大概它们只是把他关在某个地方，并没有打算吃掉。

    “时间地点？”林源没征求我的意见，直接问他。

    “今天下午六点，这个小区的南门门口。”

    “很好，你的信已经送到了，现在可以离开。”我说。

    “能不能让我留下来？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你们知道的。”他的脸色变了。

    对于怪物，尤其是确信有智力的怪物，我多少有点不放心，于是提出了条件：“隔离七天，七天中你不能离开房间，否则我们会立即把你击毙，能接受吗？”

    “可以可以，只要不回到那边就行……”他连连点头。

    我示意凯旋把他带到三楼，以前关怪物的那个房间挺适合他，因为不管进出都需要钥匙，他不会突然间冲出来害我们。

    “你觉得这个信可靠吗？会不会是怪物们想故意引我们出去？”林源问。

    “怪物有社会属性，你和晓铮以前都作过猜测，现在它被证实了。”我轻轻地摇着头说，“我们已经没路可退，所有通向海边的路都被它们断掉，只能看看这次谈判能谈出什么来了。”

    林源笑了：“笑磊，说实在的，我真不觉得跟这群低能生物有什么可谈的。”

    我看了他一眼，很严肃地说：“你应该感觉到的，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低能生物。所有有社会属性的生物，必然是由一群极其精明的领导者在操纵群体，它们的领导者的智力很可能已经超过了我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真有必要谈谈……”林源陷入了沉思。

    上午，我们把这两幢楼的人都集中起来，大家开了个会。我们得到的意见分歧很严重，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反对谈判，他们似乎都认为怪物们属于低等生物，根本不具备谈判的可能，而且谈判即使成功，他们也未必会遵守。

    我们的固有看法就是这样，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弱者永远不会有谈判成功的可能性。在确定怪物们的真实想法前，我想还是听从多数的意见比较好。

    凯旋很坚决地提出了赞成和谈的建议：“我们通向海边的路已经被断掉了，需要重新修建起来。如果不跟它们谈，我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等死！”

    这个意见让我们都沉默了。

    在失去了汽车的速度后，我们已经不能再到远处活动，对岸经常会提到空投物资的事情，但没有了便捷的道路，即使空投成功也没办法去取。就像宋明说的那样，我们的确已经到了等死的时候。

    “那就这样，我晚上去谈判，但我对这一套不太擅长，需要有个人跟我一起去。”我下定了决心，“最坏的结果就是谈不成，我们先去看看怪物们的想法也好。”

    “我去！”我话音还没落，李晓铮就抢先应了下来。

    “还是我去吧，我在部队里受过谈判方面的训练。”宋明说。

    “那行，今天晚上老宋和我去谈判，其他人留在楼里。凯旋在701房间架枪，如果我们有危险的话，你就把来的那几只全部干掉。”

    李晓铮很不满地嘟哝了着：“我还想看看它们的智力水平呢……”

    我和宋明把现在需要的东西列了张清单：

    1、要把靳强放回来；

    2、我们需要一个出海的地方，最好是在龙虎码头；

    3、需要确认我们周围没有怪物；

    4、收留开车路过我们周围的人；

    5、需要一个能够提供大量给养的补给站。

    除了这五项以外，我们需要的实在不多。

    “你觉得怪物们会提出什么条件？”宋明问。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让我们投降，或者送几个人给它们吃……”

    他看上去并不意外，很平静地说：“我想也是这样，它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来围堵我们，不就是这了这件事情吗？”

    “那看来我们该撤离了，就算只是步行，应该也没有怪物能接近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的谈判意见就这么五条，在这几条的基础上尽量争取其他的，要不然就干脆崩掉！”

    我们作好了最坏的准备，却发现形势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傍晚来的那两只怪物——或许已经不能称呼它们为怪物了，它们只是感染了那种病毒，除了脸上有可怕的斑痕外，与我们并没有多少区别——它们提出的要求，是我们不得进入他们的区域活动。

    宋明提出了我们的要求：所有怪物从海文路以南，成功北路以东，金禾路以北退出，龙虎码头不得有任何怪物的踪影。在这个区域周围的道路上，所有建筑临街一面的五楼以下均属我们所有。如果有人从它们的区域逃亡，只要进入了我们的控制区域，它们就不能再追赶。

    它们脸上没有任何为难的神色，这让我们多少有点惊奇，甚至后悔提的条件太少，或许我们该让它们去把发电站搞好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争取到了一些有利的条件，反正我们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就会离开，之后的事情都不归我们管了，透支下信用吧。

    我得说怪物们的信用比我们要强多了，在谈好那个条件以后的，它们就连夜撤走了所有隐藏在指定区域里的怪物，而且把靳强放了回来。我们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它们会给我们这么优惠的条件，甚至不问我们要一个可以吃的人。

    对岸对我们的和谈表示了肯定，并通知我们原棕榈大学的一位老师和两个学生计划登岛考察。这个消息让我对中国的学术界多少有了一点期望，至少这说明除了钻进钱眼的砖家以外，还是有人愿意脚踏实地地做学问的。

    宋明给对岸的回复说最好不要让他们过来，因为怪物跟我们谈判的动机还不明确，也许它们只是想把人群大量地集中在这里，然后一网打尽。不过对面没理会他的建议，以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说既然我们能在这里生活那么久，那么后来的人也一样能。

    “无所谓，来就来吧，反正只有三个人。”我是这样安慰宋明的，不过心里也在七上八下。这里有了一个在校的学生，已经差点把我我的命搭进去，鬼知道再来几个学生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