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暗了,高处什么地方隐约传来野兽的嚎叫声,队伍慢下来了,基本上是你搀我扶,拖着走。谷底不像山上,沿河床视野开阔,能看出很远。郝大地不断地往前看,前面的肖沐天连头都不回,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郝大地恨得咬牙地说:“不当班长,也不能这样使唤兵呀。狠犊子”
郝大地没办法,命令、敦促、喝斥、乞求,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撵着队伍往前走,人颓丧极了。有人咕咚一声摔倒了,是杨扬倒了!郝大地歪歪扭扭地奔过去,拉起杨扬继续走,肖沐天不停下来,他们谁都别想停下来。
天黑尽的时候,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这里是一片平坦的河床,比先前的河段宽出许多,而且河床两边有成片的植物带,容易取得水源和食物。停下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别的——河床上停着一辆车,一辆北京吉普。车很破,车身坑坑洼洼的,斜倒着,旁边躺着一只锈蚀掉的大油筒。兄弟班的人全都愣在那里,被那辆来自人间的代步机器给震住了,或者说,是被一个怪物给吓住了。
肖沐天用手电筒照着吉普车,郝大地说:“老乡说得对,还真有人把车弄进来了。”肖沐天和郝大地一起走过去,其他的人跟了过去,几个兵绕着吉普车好奇地转。古蒙儿看了一眼郝大地,走近吉普车。郝大地要拦,古蒙儿推开郝大地,把车门拉开。
车里有两个人!古蒙儿没有提防,吓得尖叫了一声,摔上车门,人往后退,差点儿没把跟上去看究竟的娜叶带倒。肖沐天眼疾手快抱住娜叶,把她往后送,送给曹仁,又抱住古蒙儿,让她转过脸说:“没事儿,是死的。”古蒙儿又尖叫,脑袋往肖沐天怀里扎。连娜叶也叫了一声。真是死的,两个人,一个坐在驾驶台,人坐得很直,好像在观察前方的道路,随时准备点火走人,另一个半躺在后座上,样子在打盹。
郝大地拉开车门,皱着眉头看两具死尸,好像对两个人的坐姿十分不满,上手拉了一下坐在驾驶座上的死尸。死尸不甘心地往一边斜,咕咚一声栽出驾驶室,几个士兵往后退了几步,肖沐天说:“老乡说,有人进来了没出去,说的可能就是他们。”
这两个人估计是淘金的,冈多则拉一带有金矿,七十年代找出了矿脉,是富矿。国家保护西藏的自然生态环境,不让开采,有些人就私自进来偷采。曹仁不解地看肖沐天,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郝大地解释,肖沐天的爹是工程师,说起西藏的事儿比说他家的事儿清楚。肖沐天看了郝大地一眼,走开了,大家跟着他们俩都走开了,走几步回头看看地上那具死尸躺在那儿,好像没睡醒,还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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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地和曹仁撵上肖沐天,肖沐天说:“这儿地势开阔,有植物带,就在这儿宿营吧。”郝大地回答了一句:“行。”就去找水源和食物。肖沐天提醒郝大地,这里不是山上,有动静,帐篷往河谷里来,别靠河岸,还得安排警戒哨。郝大地抵了肖沐天一句:“行了,这种事儿不用你提醒。”
肖沐天走开了,郝大地不满意地嘀咕:“是你当着班长还是我当着班长?管那么宽。”郝大地回头找同盟,看曹仁,曹仁累成那样还笑眯眯的,看着郝大地,郝大地就不看他,跟上肖沐天。
帐篷搭起来了,搭得非常漂亮,帐篷边人影幢幢,篝火也升起来了,热烈得很,火光中分辨不出谁来。多戛找到了水,背着七八个水壶从植物带里钻出来,一副得胜归营的架势。郝大地更不像话,人笑嘻嘻地从林子里钻出来,不光怀抱一大抱葛根,手里竟然还拎着一只兔子。郝大地把兔子抱在怀里,向众人作揖,敬礼,点头哈腰,众人开心地笑。
郝大地摆弄完兔子,把兔子交给上来的朱天明,吩咐道:“别剥皮,衔毛,大自然就赐予了这么一口,别浪费了就是谢。”说罢再把怀里的葛根倒在地上,对围过来的古蒙儿和娜叶说:“这种葛根我吃过,味道不错,放点儿盐,美死你们,一会儿你们尝尝。水弄回来了吗?我在林子里看到泉水了,冻得不厚,能敲开。”
肖沐天远远的从河滩那边过来,古蒙儿挪挪身子空出位置,肖沐天在火堆边坐下,脱鞋,鞋架在火边烤,他这才告诉郝大地,两个人身上都有刀伤,是谋杀。几个兵一听谋杀都感兴趣,拎着兔子捏着葛根过来了。郝大地撵走几个兵干活去,等着要吃饭,又说肖沐天,没事儿去看谋杀干什么?这儿正讨论菜谱,他弄个刀伤来,恶心不恶心哪?
肖沐天不理郝大地继续说:“车胎气没泄完。底梁是好的。蓄电池还能用。油箱里油干了,油筒里还剩了一口,看来是去年进来的。”
有一阵没人听明白肖沐天在说什么,郝大地愣了一下,明白了,他起身要去看,被肖沐天叫住了,肖沐天说:“打不着火,试了几次,动不了。”
“那你不早回来叫我?”郝大地从肖沐天兜里掏出手电筒走了,丢下一句话,“饭好了你们吃。兔肉我不吃,兔耳朵给我留着。”
郝大地走了不久,古蒙儿也跟着去了,她向吉普车走去,看不见月亮,但河滩上并不显得黑,有雪映着,能看见河谷两边的峭壁。看着走近了,古蒙儿停了下来,能听见工具碰响零件的声音,也能看见手电筒晃动的光亮,吉普车发动机盖掀开着,郝大地却不在,古蒙儿不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