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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下着,雪落在地上沙沙有声,河床上白茫茫一片,风吹动河谷两旁高大的灌木丛,灌木丛发出阵阵波涛声。
肖沐天和古蒙儿走在干涸的河床上,离开了队伍,两个人好像一时有些生疏,没有走在一起,肖沐天掉在古蒙儿后面几步,古蒙儿好几次停下等肖沐天,肖沐天都没有跟上去。河床是碎石铺成的,比大雪山上平坦,古蒙儿却偏要去攀一棵巨大的倒木,攀几次都没能攀上去。肖沐天跟上来,站在那里看古蒙儿,看她攀得起劲,上去搭了一把手,帮她攀了上去。古蒙儿坐在倒木上大喘气,欣赏河谷的风景。肖沐天矫健的翻越过了倒木,在倒木另一头等着,等古蒙儿喘匀了气,欣赏完风景,托着她把她接下去,两人再往前走,手松开了。
古蒙儿问肖沐天那样翻倒木有意思吗?象只豹子似的一蹿就过去。肖沐天不解地看古蒙儿,他们都是这样翻法。古蒙儿告诉肖沐天要象她这样,想翻翻不上去,翻上去了坐在上面看看风景,充分享受付出的快乐,然后再下来。
肖沐天懂了,他明白古蒙儿想说,重要的是过程。河谷里寂寞,得走一天,也没什么让人提兴趣的,就当是在游乐场,看古蒙儿玩个游戏。古蒙儿开心地看肖沐天,肖沐天笑着说:“往边上走吧,这儿有地热,雪化得快。”
果然有水浸渍着,有的地方冒着热气,两人向河谷的一边走,绕开不断融化的积雪。两人沿着山谷边走,这里植被较密,羁绊不少。
肖沐天在前面开道,不断停下来,把手伸给后面的古蒙儿,帮助她通过,然后两个人再走,一边走一边交谈,从人生到理想,他们都谈着,一路上倒也不觉得很累。
在一片泥泞路,有积水。肖沐天站下,回身把手伸给古蒙儿,古蒙儿让肖沐天牵着,小心翼翼地迈过积水。古蒙儿越来越迷恋这种和肖沐天在一起的感觉,他们走到了隐藏在灌木丛中的一眼清澈的地热泉边,泉水的一边是万丈谷壁。因为谷壁的遮挡和茂密的植被,雪花在这里十分稀薄,偶尔飘落下一两朵,融进泉水里,一眨眼就化掉了。地热泉袅袅地冒着热气,在冰天雪地里,它就像珍珠那么诱人。
古蒙儿欣喜若狂地跑向地泉,探出身子摸泉水,水是热的,肖沐天从后面快步跟上来,阻止住捧起水的古蒙儿。肖沐天说:“别喝!这是地泉,有矿物质,喝了会拉肚子!”
古蒙儿不是想喝,是想洗个澡,肖沐天看古蒙儿,古蒙儿向肖沐天仰起了脸蛋儿,是征求他的意见。肖沐天犹豫了,他想古蒙儿快点儿赶路,古蒙儿求他:“十分钟。洗个热水澡能解乏,走起来更快,磨刀不误砍柴功,这你肯定知道。”
肖沐天还想阻拦,看到古蒙儿乞求的目光,心软了,答应古蒙儿洗十分钟,古蒙儿开心地站起来,把背上的行囊卸下,找干净的地方放好,急不可耐地脱登山装,肖沐天往一边走,古蒙儿奇怪问肖沐天:“你不洗呀?这么大的地方,兄弟班都进来也装得下。”
肖沐天停下来,却没回头,他让古蒙儿洗,他不乏,用不着磨刀。古蒙儿冲着肖沐天的背影瞪眼说:“又硬撑。别古板好不好?洗个温泉澡等于好好睡了一觉,用得着我班门弄斧给你讲这个道理吗?有你这样累成狗熊了还把个好觉生生丢掉的吗?还说不是绝境。要这样,我也不洗了,我不洗我累我乏我不睡觉我活该!”
肖沐天还是不愿意洗,古蒙儿拿他没办法,她让肖沐天走远点,就嘻嘻笑着脱衣裳,冷得踮着脚尖跳,泉水荡漾着,古蒙儿身心舒坦地泡在地泉里,肖沐天坐在地泉边一棵大树后面,背对着地泉,古蒙儿能看见他的侧影,她问肖沐天:“我一直在想,李娜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肖沐天没有说话,好像被泉水的热气蒙住了视线,擦了擦眼睛。
“给我说说她吧。”古蒙儿又说,肖沐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一刻,他显露出他的软弱,古蒙儿突然有些难过,把脸埋进泉水。但她没有让自己停下来。她把脸蛋儿从泉水里抬起,抚去水珠,接着说:“别老埋怨自己,那不是你的错。再说,李娜也算是幸福的,她到底死在自己爱人的怀里。”
肖沐天的视线在远处的雪山上,她是他的同学,比他小两届。她歌唱得很好听,他听她唱了一首歌就爱上了她,他提排长那年进了藏,她说她已经等不及了,问她为什么还不娶她,那个时候他有点儿犹豫,他父亲对说,一个女人跟了他,她是把自己连根儿拔出来,离开她的泥土,往你心窝儿里种,他要承担住她,要在他心里种活她,要让她长得根深叶茂,开出花儿,结出果子,他才对得起她。父亲问他,能不能对得起她?能,就娶,不能,就让她活在自己的泥土中。他给她写信,对她说,如果他们注定了要走到一起,那就让他们做一个证明,看看他们会不会害怕走到一起。她接到他的信后毫不畏惧地进来了。上到哨所的那一天,她吐得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连苦胆都吐出来了。他抱着她,他说让她吃一颗药,睡会儿吧。她不吃药,说什么也不睡,说她是上到博古拉的第一个女性,她要为博古拉的官兵们展示女性的魅力,她给官兵们唱歌,一边唱一边吐,吐完再唱。官兵们不让她唱了,她哭了,哭得很伤心,说她的歌没唱好,光吐,让官兵们失望。她哭,官兵也跟着哭。老连长说,哭什么哭什么,不是说了魅力吗?是魅力还哭吗?老连长说完这话,自己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