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女峰山头上浓烟蔽日,火光冲天。“60”“80”迫击炮弹,“82”无后坐力炮弹,象冰雹倾泻在怪石嶙峋的山崖上。桀骜不羁,经历了千百年风风雨雨的七女崖,被炸得碎石横飞。苍劲的古松,拦腰折断,山坡上的枯叶灌木林燃起了大火!飞镖队的女兵来不及修筑防御工事,只能凭危岩石穴躲藏,死伤十分惨重!
炮击停止,整座七女峰如死了一般寂静。胳膊上缠着白毛巾的鬼子敢死队,端着一色的步枪,轻机枪,哇哇高叫着,旁若无人地沿陡峻的崖坡冲上来了。他们以为崖顶上只留下遍地尸体,却不料随着一声手榴弹爆炸,枪弹从三面山峰上呼啸而下,在山坡上留下尸体的是他们自己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炮击!
第二次,第三次……冲锋!
飞镖队的姑娘们杀红了眼睛!鬼子敢死队冲上来时,她们有的不再注意掩护自己,端着轻机枪站起来扫射;有的把集束手榴弹向鬼子投去;右翼阵地上大概子弹耗尽,铁篙嫂挥舞祖传铁篙,一马当先带领姑娘们在崖坡上与鬼子肉搏……
日头坠下了西山,火红的血霞映照着被鲜血染红的七女峰。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炮火的洗礼,不知打退了鬼子多少次强攻。在最后一次炮击刚停止的间歇里,飞镖乔姐抖落埋在身上的碎石尘土,猛然看到倒在几个姑娘的血泊中的苦妹子,她爬过去抱住苦妹子的头,轻声唤着:“苦妹子,苦妹子……”
苦妹子睁开迷惘的眼睛,哭了。她强支起上半身,抱着飞镖乔姐,哭着说:
“乔姐姐,不少姐姐都死了,你不要管我。只有一句话,请你带给我父母:我不再恨他们了——他们要把我卖给妓院当妓女,我逃了出来,跟乔姐姐过了三年象人的日子。就是死了,也不反悔。乔姐姐,我已经是共产党员,可以不再向你保密了……”
“我知道,知道……”飞镖乔姐放下苦妹子,向其它两个阵地爬去。
右翼阵地上,满身满脸血污的铁篙嫂,正抱着铁篙坐在地上喘粗气。一见乔姐,恶狠狠地说:“叫你和郭鹏不要来,拜了堂不同床,死了也不闭眼睛。”
柳雪梅的后备队早已拉到山头上,整个阵地死亡已经超过半数。左翼阵地上,郭鹏周围全都是尸体。因为没有救护,有的女兵受伤后,在流血痛死前,挣扎得把胸衣都抓破了。他认出其中两个女兵,就是那晚在灰棚子里缠住他,恨不得马上做个交颈鸳鸯的妓女。死亡使她们变得圣洁而美好!人呵,谁无感情,谁无肉yu,理智不能战胜的东西,死亡却可以战胜……他怀着对这两名女兵的歉意,抓着一把把碎石,尘土,去掩埋她们圣洁的遗体……
暮色笼罩了七女峰,敌寇在天黑前孤注一掷,又一次冲锋开始了。这时,从后山坡上跌跌撞撞爬上来一条人影,那是从尸堆里钻出来的丁雷。他满脸黑得只见一双眼睛,扑倒在郭鹏身边,沙哑着喉咙连珠炮一般说:
“政委,江南纵队在天鹅幽遇上神田师团渡江的大股敌兵,神田的坦克,装甲车部队都用上了,我们打得很惨。首长指示:天黑后他们将撤出战斗,回师湘西北根据地,叫我们见机摆脱敌兵,保存实力,以后再联系……”
鬼子敢死队集中于主峰山坡,吸取多次教训,以岩石作掩护,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攻打上来了。郭鹏无暇考虑,装上最后一匣子弹,朝鬼子横扫,带领丁雷和左翼山头上仅存的十来个女兵,朝主峰飞镖乔姐的阵地靠拢过来。右翼已经哑了,只有主峰还发出零零碎碎的枪声,更多的已经在用石头或炸断的滚木,甩下崖去砸那群愈攻愈近的敌兵。有的干脆取下步枪的刺刀,当作飞镖使用,有的跳下岩头与鬼子拚刺刀。姑娘们知道,只要负了重伤就必须战死在阵地上。后山坡陡岩峭,是无法救护下山的。郭鹏跑过来下达了撤出战斗的命令,他命令新婚的妻子率领剩下的五十来个女兵,立即从后山撤退,由他和丁雷阻击崖坡上的敌兵。乔姐和铁篙嫂想要争辩,怒目圆睁的郭鹏举起没有了子弹的步枪,凶神恶煞地扫视着女兵道:
“为了保存飞镖队实力,谁要违抗军令,延误时机,我毙了她!”
飞镖乔姐抱起苦妹子,要把她背下山去。苦妹子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束手榴弹,拉响引线,推开乔姐,朝崖下敌寇丛中纵身跳去。……
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女兵们含泪朝后山奔去,消逝在深沉的黑夜之中。
黑夜中的炮击又开始了。老羞成怒的谷野次郎似乎决心把七女峰削平,让“七女”在地球上消逝。然而,零星的炮击持续到第二天黎明,鬼子的大部队过去了,谷野和他的“战时太太”及参谋情报人员登上七女峰顶,“七女”依然傲然挺立,在“七女”周围倒下了无数中国女兵,鲜血象朝霞一般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