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涵当然听不懂什么叫感染,只当也是些药物上匮乏所带来的窘境,道:“别人都为了救她而竭尽全力,却苦无方法。而你呢?你明明有法子,却因自己的胆怯而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么?”
李思扬双唇青白,毫无血色,一双无辜的凤眼睁得大大的,使劲摇着头道:“不行,我还是不行,我只是个学预防的,连临床都不算,外科学的更是一知半解,解剖知识也在考完试后早还给老师了,我不过是个平凡人罢了,我不行。你也说我是个医生,我是救人的,可若是我的治疗使得他们死的更快,你让我如何自处呢?”
“你不试怎么知道你不行?你都说了,别人可以医好,你也一定行,相信我!”谢泽涵按住她颤个不停肩膀,只觉得眼前人好生柔弱,只想揽入怀中。
“我……”握住肩膀的双手很温暖,很有力,似乎能源源不断的传来能量,李思扬渐渐冷静一些,“让我好好想一想。”
要手术必须要尽快,否则发生大面积的脓肿和粘连,手术的成功率就更小了,不过是个小手术,一定能行的……
李思扬抬眸望向天际,此时正值日月交辉,阴阳轮换之际,昏沉沉的天幕,似乎一张巨大的网,每下坠一点儿,都压得人几近窒息。
“好,我救!”她定定的说道,谢泽涵说的不错,既然她知道有方法能救,为何不去试一试,反而坐以待毙,事在人为,那是一条人命,她一定能行的。
“好,事不宜迟,尽快吧。”谢泽涵面上也闪耀出一丝喜色,既然李思扬答应,就一定能行,因为李思扬身上带着一种,能让人产生信赖的能力。
“别急,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光线不好,不利于手术,且还要做一些准备。”于是跟谢泽涵说了大致如解剖剪,止血钳之类须打造的工具。
另外,她还需要的一样东西,简直令谢泽涵也为之变色,因为她需要一只狗还有一具尸体……
解剖知识实在太过于遥远,她不得不试验过才敢运用。
李思扬试探着去说服刘惠良,但后者一听着头尾,就表明态度决计不干,姚志楠更别提了,坚决反对。倒让李思扬不敢把真实想法告诉他们,好在还有谢泽凌可以帮忙。
因为头日李思扬和谢泽凌对狗和义庄里无人认领的野尸反复试验,翌日的手术还算顺利,首先给苏曼灌下了麻沸散,双重保险起见,又进行了针麻。
若说最麻烦的一件事,就是外科手术必须得备皮,在现代看来没什么,在这个时候,问题就大发了。
给苏曼夫人备皮,事后她会不会拉住人给她负责任?可若是不备皮,又不知会不会引起感染,真是麻烦。
结果让李思扬雀跃的是,苏曼夫人完全不用考虑这个问题,虽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人家还真是白虎。
因怀疑有粘连和脓肿,事先还准备了盐水,并用葱管和南瓜藤来充当引流管的作用。
麦氏点比较容易定位,李思扬打开切口,鲜红的血液瞬时涓涓涌出,谢泽凌从未见过,拿着纱布裹血的手有些轻颤。
“沉住气!”李思扬淡淡说了句,一颗心也在打鼓。
整个过程有谢泽涵在外守着,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谢泽涵坐在外室里,心中也是直打鼓,面上却依旧要装作若无其事,一杯茶放在手里,换了又冷,冷了又换,竟数不清了。
“大人!”孙巍进了门,行了一礼。
谢泽涵眉梢一动,挥退了众人,道:“可有什么动静?”
孙巍谨慎附耳说了几句。谢泽涵眸色一深:“夜未央?看清楚了?”
孙巍点点头。谢泽涵有些着急的看了看室内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手术,犹豫起来,若是不及时抓住,证据稍纵即逝啊。
“孙巍,你在此守候,任何人不许放入,本官去去就回!”谢泽涵看了看天色,想必就要结束了,权衡了下,如此吩咐道。
“姐姐,此时那妖女正为苏曼夫人做什么术呢,还望您快想想法子,否则,暗主岂非前功尽弃了么?”一个乔装成老妪的少女面带急色道。
墨茗眉心微皱,在屋内小步踱着,的确,暗主意在使苏曼死于非命,嫁祸给沐王,挑起两国战端,从而一石三鸟。
可若是治好了苏曼,事情就棘手了……
可如今若是有所行动,会不会适得其反,她杏目微眯,露出一丝狠戾:真不行,就动用天衡罢了。
“准备衣物。”她吩咐了句。一旁的侍女知她这是要乔装打扮,刚要迈步,只听门外一阵骚乱。
接着是老鸨南塘秋那独特的娇声:“官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可是正经做买卖人,跟衙门里还是有关系的呢……”
墨茗神色一凛,示意侍女带入画从后门走,自整理了衣衫出门来迎,刚欲开门,只听砰一声,雕花花梨木门被当中踹开。
两列武士从中分开,谢泽涵身着官袍从中闪出,与墨茗对视着。
墨茗冷笑一声,自有临风怒放的秋菊一般无二的傲气,配着娇美无筹的容颜,既魅惑,又惹得人不自禁想去征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
谢泽涵朗声道:“本官收到知情人举报,说你这里窝藏通敌要犯,要搜上一搜!”
墨茗淡淡一笑,杏目中流淌着一波春水:“小女子这里正经做买卖,没有什么通敌要犯,大人这样诬陷良民,有些不妥当吧。知情人?大人说得轻巧,可否让那人来与小女子对峙呢?”
谢泽涵曾听过墨茗的大名,不想的确是有些胆魄,伶牙俐齿难以下手,可对一个**女子,又何必讲什么道理?只道:“诬陷不诬陷,一搜便知。”说罢一声令下,众人就要往里冲。
却听墨茗提高了声音道:“慢着!”这气势颇为震慑,众人前扑的气势为之一缓。
“奴家虽不才,却也蒙寿宁侯爷,成国公爷青眼,大人即便不把奴家放在眼里,难道连这两位爷的光也不赏么?今日你搜到了便罢,搜不到,奴家也定不这样干休。”
谢泽涵知她裙下之臣甚多,不成想还有这样的高门望族,淡淡一笑,抬了抬臂,理了理官袍的大袖,却只道:“嗖!”
众兵如狼似虎,角角落落也不肯落下,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墨茗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这笑纹还未完全舒展开来,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乃是几个兵将押着入画而来。
墨茗目中闪过一丝慌乱,藏在绣着回字纹的浅蓝色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带走!”谢泽涵吩咐了句,意思是涉案人等,通通要带回顺天府了。
“且慢!”说话的乃是顺天府的一个通事,只见那人附耳跟谢泽涵说了些什么。谢泽涵眸色微变,又望了墨茗一眼。
只见她娉婷袅娜的立在那里,直如一株吐蕊的新菊,如羽翼般的睫毛低垂着,唇角还带着一丝自得的或者是笃定的笑容。
桌边还放着茶具,以及泡到一半的菊花茶。略一靠近,似有清甜的芬芳扑鼻而来。
“可惜……泡的这一手的好茶。”他低低说了一句,率先迈步出门去。
墨茗原本低垂的眼睫,竟然为之一颤,唇边的笑容也多了数分苦涩。
就在谢泽涵出去的这段时间,重华厅也发生了一件事,姚志楠和刘惠良联袂而来了,想孙巍一介武夫,哪里抵得了这两人?
况他们是皇帝钦点为苏曼诊病的御医,没理由拦下的,再加上谢泽涵走得急,并没叮嘱过李思扬正在里面干什么?
吱呀!门被推开来。
李思扬沉浸与术中,竟没察觉。
倒是姚志楠瞧见她又是刀又是剪,一身白衣,诧异万分,颤声道:“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泽凌有些慌乱,正握着钩暴露术野的手也颤了一下。
李思扬倒出奇的镇静,此时此刻,她唯一想的就是专心致志,竭尽全力治好苏曼,任何一个步骤都尽可能去做到完美。
只听她低声道:“别慌!剪!”谢泽凌一个男人,又怎肯输给一个女人,拿了剪子剪断,外科手术有独特的结扣方式,防止松线,同时缝一针就要剪一次。
七八针之后,内层腹膜就算缝合好了。
“别过来!”姚志楠刚迈了一步就被李思扬喝止,可问题是不知为何他还真的就止步了,只气的涨紫了一张脸:“你……”
“姚御医,手术已经进行到这一步,还要多说什么呢?您周身衣物并未消毒过,接近病人会带来感染,反而可能害死苏曼夫人。”她的语气沉静异常,从未想过,手术台上,竟会有这种魔力。
刘惠良原本刚进门时也是震惊万分,这会儿反倒拉了姚志楠道:“算了吧,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任她去作为也好,说不定能救活苏曼夫人呢。”
“怎么可能,”姚志楠满脸急色,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过度了的慌张:“你我都医治不好的疾病,她一个尚未出师的娃娃能做什么?!!老哥,我们是要被他害死啊!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