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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原来路人
    她勾起唇角,眼神却依旧是空洞无神的,那表情,只能让人联想到哭,她缓缓的,抬起手来,扯落了束发的发带,塞到他手心里,那滑如雨丝的发带此刻却汗涔涔的粘在他手心,让他直要摘掉才能舒畅几分。

    她一头乌发就这样散落下来,披在单薄的肩上,一缕额发粘在唇角,更衬得那张小小的脸孔瓷白,像个最精致不过的布娃娃。连眉心那微微皱起的纹路都似乎是技艺精湛的雕工细细琢磨出来的。

    “这是你的,我如今还了你,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形同路人。”她决绝的说完,抬眸望了眼天际。

    他却清楚的看见,她那美丽的凤目中,有着晶晶亮的东西在打着转儿的闪动,却是固执的没有流出来。

    “你……要去哪儿?”萧栩语带关切。

    “我不过一个路人,又何须向王爷报备呢?”她出语如冰,竟是前所未有的寒冷,她在他面前一直是卑微的,温顺的,服从的,虽然带着一丝丝倔强。

    他却感受的到,她心里,把他摆得至高,可这一句话,让他突然产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心里有个地方很堵,有个地方又很空,竟有种想打骂人的冲动。

    路人?他觉得她真傻,原本不就是么?他左不过只是多了一点点儿的怜惜而已,他觉得可笑,却不知为何又笑不出来。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她望着镜中之人,竟然如此的陌生,秀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乌黑如绸缎的秀发,她有种冲动,冲镜中之人挥挥手,说一声:好久不见!

    很累,好累,这种疲倦,仿佛积累了生生世世。她知道自己不该感情用事,她可以一笑而过,你既无情我便休,我可以潇洒的走开,可是……做起来,竟这样难……

    她在镜中看见另一个模糊又陌生的面孔,他说:“亦然,这话……我想……我要跟琳若订婚了。”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易辰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如和田美玉一般,他坦然的看着李亦然面上的表情,不论是高兴的伤心的,伪装的还是真实的。

    他看到那样一个模糊的浅浅的影子,她那样傻傻的坐着,良久,又突然像找到了魂魄一样,腾的站了起来,快步朝外跑去。

    她跑的那样急,像活见了鬼一样,以致不小心撞歪了身后那把藤萝编织的圈椅,重心不稳,双手向地上扑去。

    “小心!”他眼疾手快,拉住她的右臂,她今日穿的是件蓝白格子的棉质衬衣,握在手心里,是软的。

    她像受了惊的兔子,不等站稳再次朝外跑去。

    是啊,李亦然,李青梅,李思扬,不论是谁,你都摆脱不了这个魔咒,不爱你的人,终归不爱你……

    在他眼里,你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城南,柳云巷,在这个冠盖满京华的天子脚下,很平凡,很平庸,却让李思扬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你是?”说话的声音很陌生,李思扬转头望去,却是个才留头的小丫鬟,身上穿着桔子红的棉袄,小脸儿红扑扑的,正睁着一对眼睛警惕的瞧着她。

    “小月,怎么了?”李思扬才想要解释,就听屋内传来这样一声,厚毡帘子被掀开,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柳眉杏目,樱桃小口,面上带着浅浅的红晕,李思扬张了张唇,却见那帘子被高高的掀开,那妇人背后又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小……小姐?!”妇人美目中波光一闪,快走两步抢上来,把住她手臂,道:“小姐,您怎么换了女装?”

    徐劲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李思扬着男装时,三人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还没什么,此时她一换女装,再坐一起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瞧向莺歌,道:“你陪青梅妹子说说话吧,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话语中,是含着宠溺与温存的。

    李思扬牵了牵唇角,故作轻松道:“徐大哥,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呢?难得我今日兴致好,特意换上女装招摇过市呢?”

    徐劲英才稍稍舒了口气,夫妻两个把她让进屋内,即是来了,少不得是要吃个饭的,可究竟吃进去的是什么,李思扬是半点没尝出来。

    她端起酒杯,唇边溢出一丝笑纹:“来,徐大哥到底没拿我当朋友,这样大的事竟不曾通知我。”

    徐劲英笑道:“你前阵子太忙,我无过几次,都没碰上,我的朋友都是些粗人,担心你的身份不方便,便只留下一封帖子,对不住了,大哥这里先罚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李思扬苦笑一声,她总是忽略拥有的,而且一直不改。

    她突然记起,一个叫做郑飞的人,曾经对一个叫李亦然的人那样好,又一点点的远去,是了,正如歌词里说的那样,爱一定要有回音。

    她曾经也可以拥有这样简单的幸福,却默然的任凭其在指缝间溜走,失去的,终将失去了。

    “徐大哥,你们真幸福!”她弯了弯唇角,饮罢杯中残酒,起身一礼,大踏步的离去。

    是啊,谁都不会为谁等一生,谁都不欠了谁的。

    谁都不是那固执又偏执的人。谁都有他的幸福,谁在爱情方面都拥有平等的权利。

    “相公,小姐她,有些古怪啊。”待人走出去老远,莺歌才皱眉道。

    “怕是有心事吧。”徐劲英原想说追去瞧瞧,又念及自己如今已成家,没来由的跟在人后面算什么,况且又让莺歌怎么想?

    左右她是个坚强的人,自己无权无势,也帮不了她什么,她定然能挺过去的吧。

    渭河段,乃属大运河,码头上人群熙攘,船只也即将离岸,谢泽凌并谢泽涵夫妇在岸上站着,看着家仆来回搬运行礼。

    楚文玉面上蒙着面纱,江风很大,卷起了她的衣衫,发出猎猎之声。

    谢泽涵柔声道:“岸上风大,夫人还是进舱去吧,当心着凉。”

    楚文玉温柔道:“是,”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为他披上,道:“妾身先进去,相公也不要在此处久站了。”

    谢泽凌在一旁瞧见夫妻二人情意绵绵,笑道:“嫂嫂就不怕风大,把弟弟吹着么?”

    楚文玉嗔道:“你脸皮这样厚,我只盼着风刀子再利一些才好呢。”说罢,在侍女的扶持下进了船舱。

    兄弟俩正闲聊着,突见一和尚打远处走过,一身半旧迦衣,须发近白,江风虽大,他的衣衫却服帖的贴在身上,他的步态也很悠然。

    谢泽涵自言自语了句:“是他?!”

    “谁啊?”谢泽凌问。

    “哦,一个旧识,名唤了然。”谢泽涵说完,又道:“为兄去去就来,你在此处盯着些吧。”

    不等谢泽凌回答,做哥哥的已经跑远了。谢泽涵无奈的喃喃着:“成亲当日跟个道士聊天聊的连洞房都忘记了,今日又是个和尚,莫要错过了时辰才好呀。”

    深秋初冬的江水彻骨的冷,却比及她的心还要暖和一些的。世界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她又该去哪里寻找温暖?

    李思扬一步一步朝江水中走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冰冷的江水一点点,没到她的腰际,她抬起手腕,拔下金簪来,失魂的一划。

    火……她看见一簇火苗……从那白皙如雪的皓腕上点燃,先是火星,继而燎原,却被这远不见边际的河流吞噬。

    多一点,她已经丧失了理智,多一点温暖,这世上太冷了。

    她累了,挣扎不动了。

    谢泽涵追出数里去,却不见了然踪迹,他摇摇头,准备往回走,只见江心处一点青影,那一头黑发被江风吹散,摇曳在风中仿如一匹黑亮的绸缎。

    快来救命!他呼了一声,急忙奔入江水中,啪啪!衣袖每拍击一次水面,都发出这样的声响,十步,五步,三步,一步,他终于追上那人,好在江水只漫到他腰部。

    他刚要松下一口气来,却又吃惊起来:“青……青梅姑娘?!!”

    好久远的称呼,久远到,李思扬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叫她的呀。“好冷!”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唇微微张了张,吐出这几个音节,便昏沉沉向着身后澄碧的水面倒去。

    谢泽涵条件反射的伸出手臂,适时的接住了她的身躯,才瞥见她周身的江水,竟然是红色的……

    他心中一紧,撕下一片里衣的衣襟缠住她腕上伤口,将人横抱而起,一步步托着回到岸上。

    衣袍沾了水,难以移动,他忘记去脱下来能省些力气,只是莫名的害怕起来,晚到一步,她就会这样消失,就像那枝头傲放的寒梅,只留下那样一抹凄美的微笑,独留世人哀悼怀念。

    不!她理应实实在在的活着,有血有肉的活着,她这样好的人,怎能这样就离去。她要活在那世人的中央,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觉得浑身有力量,都觉得活着有希望。

    等他着急忙慌的跑回船边,倒让等在岸上的楚文玉和谢泽凌大大的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