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栩像易辰,她是不能说的,毕竟,穿越这种事属于怪力乱神,不能说给萧桢听,而若模糊的说故人,势必引起萧桢的疑心,说不定他还要掘地三尺把那所谓故人挖出来。
“之前我对静王爷,的确有些好感,不过他既无情我便休,实在犯不上为了他寻死觅活的。”说到这不禁赧然,是为了他跳了回江吧,但那时候是钻了牛角尖,一时想不开罢了。
萧桢却开心不起来,感觉她后来会有个大转折,果不其然,李思扬又道:“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自己,我……毕竟是女儿身,这些年隐瞒,已经受够了,我想过回平平淡淡的日子。
而皇上您,就请忘了我吧,把李青梅,永远定格成你想象中那个美好的样子。梦被实现的同时,也就被打破了。”
萧桢脸上的柔情一点点敛去,只剩下如四周围一般的冰冷,“青梅,莫非你还天真的以为你还有选择?”
李思扬一惊,难道他恼羞成怒,那她可是连丁点儿的反手能力都没有啊,欺君大罪啊,她脑海中反复循环着四个字,她当初为何要回来,回到这虎狼窝里来,想学医,有很多方式,这一玩,把小命玩回去了。
看来还得利用他手里那一点点仅存的柔情突破。
李思扬镇定的跪倒在地,膝盖贼冷~,她咬着牙,道:“请皇上体谅我的苦衷。”
“你心里还有萧栩?”萧桢果然还是放不开这一点。
“没有了。”李思扬回答。“可是,请恕我不能……回报皇上的心意。”留下还是死亡,虽然两个都是下下策,但还是先保命吧。
“为什么?”萧桢自问自答:“莫非你不愿跟别人共侍一夫,朕可以保证,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李思扬在心里翻了数个白眼,什么叫宁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说得可真好听,嘴上却道:“不单是这样,”她故作优雅的站了起来,地上实在太冷了,可站起来还是一样冷,于是乎,李大姑娘装作柔弱的抱了抱肩膀,蹙了蹙眉。
爱太苦,喜欢也太苦,她这样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喜欢了一场,很累很累,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了,又怎会轻易再涉险地?
再说,留在皇帝身边是非太多,当小三会被雷劈,更何况好朋友的小三,但她不能这么说,说了也未必有用,像萧桢这么自私的人,绝不会为她考虑的。
“到底为了什么。”萧桢着急的询问。
“求皇上别再逼我了好么?”李思扬抬起一双泫然欲泣的凤目,做出一副你知道还问的模样,其实是冷的兼怕的。
果然,她不想卷进这是非圈么?
“好。”良久,他才拿定了主意,“朕答应放你走。”
李思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道:“你给朕一点时间。”
“多长时间?”李思扬追问。
萧桢眯了眯眼睛,李思扬竟感觉到一股凛然杀气,耳畔是他冷冰冰的声音:“等萧栩反了。”
李思扬再次被电击,这是毛情况,她没听见没听见。不行,她反应过来,突然觉得冷,打了个寒战。
萧桢脱下大氅,给她披在肩上,继续说着大忌:“用不了太久,你大可放心。”
“若是……”李思扬僵硬的问:“静王爷忠心耿耿,是……猜错了呢。”
萧桢抬手为她戴上风帽,平静无波的道:“他不反,朕也会逼着他反。”
“这……是何苦呢?”李思扬暗叹一声,“大家好好的不好么?毕竟大家亲兄弟。”
萧桢笑了一声,表情立时柔和了许多,捏了她的脸颊一下,拿出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道:“他可不是朕的兄弟,你还是太天真,太善良了。当初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去天津卫回京的路上,就是他派人截杀。”
“有证据么?莫非是别人挑拨的?有人肆意诬陷也说不定。”李思扬不禁想起他身边无数的佞臣,曹公公啦,孙公公啦……
萧桢打了个唿哨,林子深处传来一声明亮的嘶鸣声,紧接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倒惯有女人缘,不论是母后,还是淳妹,甚至是你,都为他开脱,怎见得就是朕错。”
李思扬扁扁唇道:“臣也是好心提醒皇上而已,毕竟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若是高高在上的皇上都不主持正义,不明辨是非,不就要天下大乱了么。”
“小笨蛋,”萧桢柔柔一笑,抬目望着远方无垠的天地:“哪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公平正义,沐王府盘踞云南几十年,云南通印度,暹罗等地的贸易一直不通畅,甚至两广都要受他辖制,南洋的生意路过云南就被刮一层皮,毫不理睬国库空虚与否,这天下,竟有一半成了他家的,即便是他对朕耿耿忠心,坚决不造反,但是朝廷的政令下去,往往阳奉阴违,你说朕还留不留的他?”
李思扬诧异的望着他,这哪里是乾清宫里那个昏庸无道的无赖,分明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少年啊,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莫非,乾清宫里的皇帝,是装出来的?
萧桢侧头,见身旁站着的她在夜空下熠熠发光,小巧的口鼻呼出一团团白汽,双眸黑如葡萄,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她声音闷闷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既然问了不能得到真正正确的答案,何不在日后的日子里用自己的双眼去看?
他抬臂,将她收在怀中,远处的山峦后,一轮红日渐渐升起,投出霞光万丈,晕染在雪白无痕的大地上,村庄里的鸡鸣狗吠之声渐次传来,透出勃勃生机。
“皇上,”她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温和,“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他的声音很柔,唇角还挂着笑容。
合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俨然吃了一大惊,若非她性子柔和,就要开口大声质问李思扬了。
李思扬心虚,讪讪笑道:“不会很久,我已经拿到了凭仗,好在你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两三年而已,到时候我们再走……也是一样的。”越往后就越加没有底气。
合欢闷头做着针线,噢了一声。
李思扬见她不高兴,跑过去帮着分线,道:“对不住。”
合欢有些不安了:“小姐说哪里话,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有什么对不住的,奴才是替您犯愁啊,和皇上这样纠缠下去,只怕吃亏的是您……”
李思扬笑道:“你放心,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贴身取出一纸明黄色卷轴。
合欢吃惊的半天拢不了嘴巴。
还不到十五,冬寒渐退,李思扬却着了凉,这下倒不用装了,真个病了,她躺在床上,额头疼的厉害,像是谁伸了手进脑子,不停的搅似的。
半点胃口也无,早上就吃了两口粥,再也吃不下去,勤俭的合欢收起来,喂了养在篱笆墙里的鸭子,因现在宽裕了,合欢便去人市上挑了个妇人,平日管着厨房。
那妇人三十四五岁大,一家子原在山上,夫家姓林,打猎为生,遭了山贼,一家子死的就剩下她和她小儿子儿子两个,儿子又多病,整日靠药养着。
合欢瞧着可怜,因问了李思扬的意思。李思扬身为医者,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留了下她母子来。
过些日子,医好了林泉的病,母子俩更是感激。林嫂不仅活干的极为利落,院里里还拾掇的整齐,甚至养了几只鸡一群鸭子,还捎带着一群鹅。
林泉就跟着赶赶车,帮着采买些东西。小门小户也没那么多规矩,只让林泉住后罩房,林嫂住西面耳房。
“公子,”林嫂一推门,脚步声随话语声而至。
李思扬见她穿了件松花色对襟长衣,石青色棉布裙子,因还为她男人带着孝,头上只别了支合欢给我素银簪子,整个人上上下下显得很齐整,便很满意。
“今儿外头倒是暖和,老大个的日头,公子不如上那日头地儿里晒晒,也透透气,松散松散筋骨。”
她口齿不算清晰,一开口还带着方言,亏得是北方人,经合欢一教,倒也听得懂七八分。
李思扬想了想,主意不错,遂裹了大袄出去,站在院门口一从竹子前,铺面的风竟也真是暖融融的。
她侧头看了看篱笆里伸长颈子叫唤的白鹅,毛还算白,只两只鹅掌不怎么红,没有骆宾王诗里鹅那么美。
她笑道:“这么矮的篱笆墙,这鹅难道不会飞出来么?”
林嫂笑了,笑容里带着乡下人的憨厚与质朴:“公子你不知道,这鹅啊,最是笨了,别说这么高,就是只道脚脖子这,它也飞不出来。”
李思扬很受教的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的,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反正告了病假还没销,索性在家多养上几日。
不一会,林泉跟着合欢回来了,林泉脸庞有些黑,跟林嫂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见合欢走进了,李思扬才问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