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一面笑着让林泉把东西搬进屋里,一面道:“华叔华婶都还好,身子也硬朗,听说能回原来的院子里,又是替……主子您看院子,高兴的什么似的,燕子和李春也都好,李春的儿子都两岁了。”
李思扬点点头,如今手头宽松,又算是基本落定,就把华叔华婶赎了回来,依旧安排在原来乡下的庄子上,反正都有皇帝给她撑腰了,还怕什么?
合欢又道:“华婶还让我带了您喜欢吃的枣花糕,还说,等他们把庄子收齐利落了,您一定要去住上一阵子呢。”
在外活动了下,李思扬精神好多了,回屋里想看回医书,又觉得脑袋浆浆的,只做了会针线,方吹了灯才躺下,就听见院子里狗开始吠起来。
她一惊,就又坐了起来,外间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合欢也惊起来了。
噌!有人燃了火折点了烛火,影影绰绰朝屋里来。她便叫了声:“合欢?”
葱绿色撒花帘子掀开,却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来,李思扬一惊,却见那人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意思。
她闭了嘴,不大会,就听见前外头压低的女声传来:“合欢姑娘。”
李思扬便问:“林嫂,什么事?”
窗外的人影道:“没什么,就是方才大黄叫唤的厉害,我就起来看看,公子还没睡呐。”
李思扬道:“嗯,刚看了会书,兴许是惊飞了的鸟儿罢了。”边说边转了眼珠意味深长的看着来人,嘴上却不停:“我有事便唤你。”
林嫂应声去了,李思扬才放下帐子,三两下穿好外袍,趿拉鞋站起来低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屋内烛火太暗,只见萧桢微侧着头,轻吸了口气才走过来道:“你院子里的狗可真够警醒的,都赶得上朕喂得那几只军犬了。”
李思扬道:“不敢,只是林嫂男人原本是个猎户,她跟在身边耳濡目染,也会相出好犬坏犬来,这狗可通人性了。”
李思扬见提起林嫂,萧桢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心中暗暗猜着,林嫂的身份背景是不是已经被锦衣卫查过了?
“这狗虽好,只是连朕来都需小心了,还好崔湜引开了那狗注意。”萧桢长长吐了口气。
崔湜,他怎么也来了,他已是锦衣卫副指挥,不用跟着皇帝出勤了吧。李思扬暗暗想着皇帝此行的目的。
“听说你着了风寒,可好些了?”萧桢突然问。
“好许多了,劳烦皇上惦记。”
“那能在夜里行路不能?”萧桢又问。
李思扬微诧,还是立刻回答道:“没有大碍。”答案有些模棱两可。
萧桢又看了她一眼,似乎还皱了下眉,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道:“你找件厚道的衣裳出来,咱们要连夜赶路。”
???李思扬半点摸不着头脑,却不敢问去哪,问了也白问,索性摘了屏风上搭着的鹤裘披好,道:“可以了。”
萧桢又看了下她,点了下头道:“也罢,到了地方再多添置几件就是。”说罢欲转身,只听李思扬道:“等一等。”
既然萧桢说到地方再添,看来要出去挺远……
萧桢见她借着烛光,把一个布包背在身上,又走回来道:“这是臣配制的一些常用丸药、粉剂和针囊。”
萧桢没再说什么,率先出了门,只见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侍卫守在廊下,见他出来忙躬身行礼。
李思扬来不及看清来人面目,就听其中一人道:“得罪了。”话音落,她双脚已离地,被那人抗在肩上跃上房梁,行了数十里,才被放下。
萧桢与几个人正等在马前,正侧头与其中一个商量着什么。那人见人来,抬起一双桃花眼,却不是别人,正是崔湜。
李思扬侧身退到萧桢身后去,不再言语。
萧桢仿佛根本没人出现似的,崔湜也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低声道:“钱公公已传来信息,嘉庸关一切准备停当,只要我们发出信号,就命人开关。星夜启程,算算路途,最迟明日后半晌到达宣府……”
之后又交代了沿途经过的地点,和守在各处的人马。
李思扬心中一惊,竟然是要去宣府?天子远离京畿,这可不是小事啊。
萧桢又问了几个人,似乎是方才听到熟悉,崔湜一一简略答了,萧桢才点点头,翻身上马。
李思扬却犯了难,看看身旁一人多高的马,咬了咬唇。
身旁原本扛过自己的人开口道:“李太医,请上马。”一开口,李思扬才发现竟然是位公公。
这样好的身手……她不禁将这个人与那些白眉白须阴狠手辣的大太监挂上钩……
“怎么了?”一抬头,萧桢已拨马回来,居高临下道。
“我……不会骑马。”这时候这样说可就是拖后腿,任李思扬再皮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崔湜也往这边看过来,似乎在等着萧桢的决定。
那位高手公公道:“奴才带李太医便是。”
李思扬想着,也是,他一个有残缺的人,也做不出什么妖来,而且人武功高啊,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有安全感,关键时刻抱大腿。
萧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低低说了句什么,李思扬眼前一花,已被他把住肩膀撂到马背上。
马儿突然多承了重,却只打了个响鼻,可见是好马兼宝马。
那高手公公道:“此事不妥,连夜赶路本来就太折腾,更何况还多携带一人,请皇上保重龙体。”
萧桢已拨转了马头,出语如茶:“少啰嗦,朕这匹乃汗血宝马,就算它能者多劳吧。”说罢一抬拿了马鞭的右手挥了下。
众人鞭鞭打马,疾驰而去。
李思扬因了方才的事,生怕自己是负担,坐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越是这样,浑身的感觉越灵敏,背后好说还隔着层厚厚的锦裘,可大腿紧贴着萧桢的腿,隔着绿绸撒花绫裤,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的线条……
李思扬心里叫苦不迭,双手紧紧扣住马鞍,冬日夜里的风烈的像烧刀子,她又坐在前头,头脸和手每一下都剌剌的疼,领口处也开始钻风,却也不敢动弹。
想到要明日晌午才到目的地,路上应该会歇歇,至少马匹也要喂些草料,饮上一饮吧……
加上路上的颠簸,李思扬真恨不得马上死过去得了。
行了有小半个时辰,整个人像受了大刑一般,只咬牙撑着。
“吁……”
勒马声仿佛佛语纶音,是谁这么善解人意啊,李思扬勉强睁开眼,前方传来四五匹马接连驻足的声音。
原来,他们已经落到最后去了,到底还是成拖累了,她不好意思的冲萧桢笑笑。
前头的人都好奇的转头来看,崔湜道:“行了有半个时辰了,陛下虽常骑马,但这夜里毕竟冷,不如歇一歇再走。”
萧桢点一点头,低头,见李思扬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己:“我……我想下来。”
那模样,又可怜又可笑,果然还是该给她弄辆马车的。边想便跳下马,伸手去扶她。
李思扬早冻僵了,脚一踩着马蹬整个人就歪了下去,被萧桢接在怀里,虽然不好意思,却分毫动弹不了。
“怎么这么冰?”萧桢顺着胳膊攥了她手,整个人仿佛冰雕的似的,遂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暖和着。
李思扬早没心思去顾及肌肤之亲什么的了,哪怕他是一熊瞎子大灰狼,也照样抱着取暖,权当一热水袋好了,这样想着,双臂便去环他的腰。
这腰可真细啊,简直跟自己前世的腰没意思粗细了,这人也忒瘦。
萧桢怀里抱得是软玉温香,鼻端萦绕着她专属的淡淡药香,只觉得身体里的火越烧越盛,一抬臂推开了她。
李思扬才惊醒过来,脸刷的红了。
那里,高手公公见两人分开了,才过来送上水囊,道:“万岁爷,不如接下来咱们轮着载李太医,一则省的落下脚程,二则不至于累坏了哪匹马。”
这话咋听着那么刺耳呢。萧桢几乎想也不想,果断的道:“不用。”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仰头喝了口水,又看了看一旁可怜兮兮站着的李思扬,道:“她轻的就只剩下骨头了,怎会累着朕的汗血良驹。”
这话也不好听……
说罢把身上的貂裘解下来扔给她道:“呆会你坐后边,拿这个包住头。”
高手公公一看惊呆了,忙道:“万岁,这可使不得……”因见他阻止的眼神,只好解下自己的披风道:“万岁爷身上一直有旧伤,略着了凉就咳个不止,奴才自知劝止不了万岁爷,就请万岁爷别嫌弃,披上奴才这件。”
李思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低头看看双手捧着的貂裘,果断决定装哑巴。
崔湜虽正在四处眺望警备,眼角却扫过这边,眼神便变得几分恶毒,这个臭婊子,险些就到了自己手里,竟还得了皇帝的垂青,以后,岂不对自己指手画脚,越想越气,又有些害怕。
想想以往给皇帝找的那些美妞,皇帝只新鲜几日就置之不理,想来这个也是,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