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见是皇帝,吓得腿都软了,点点头,萧桢才放开她,直直的往床边走去。
被子早被李思扬踢到一边去了,口里还念着诗:“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正念着,突然爬起来,脚下不稳,萧桢忙捞起来,却见她歪过头,呕!的一声,竟吐了酒。
好好一件袍子被吐上半边袖子。
合欢在边上看了,惊的说不出话来。
萧桢心里却像被只小手攥着一样,生生的发疼,今日,就这样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精神奕奕的去驸马府,又看着她失魂落魄的在小酒馆,啼笑皆非的讲着自己的光荣历史。
原来,她有这么多不为他知的事,看来下次要套她心里话,非得用点特殊手段才行
李思扬吐痛快了,才抬起头看了眼萧桢,眯着眼看了半天,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萧桢手足无措,忙问她“哪里不舒服么?”
李思扬却把住他胳膊哭道:“谢兄,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呜呜……你说,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啊我……我第一回觉得我喜欢了一个人,结果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就被甩了,甩就甩了吧,我活过来了。莫名其妙就又喜欢上第二个人,”
萧桢脊背一僵,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儿。
“就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的时候,妈的,他就又开始玩女人,我还不敢说……呜呜……委屈死了,我怎么了啊我……我就跟你交个朋友,你老婆就来骂我是第三者,我是勾引你上床了还是让你给我买房子买车?”
萧桢脸色铁青,怎么什么话都说。
合欢在院子里听了也是头皮直发麻,一直对林嫂说,少爷就这毛病,一喝酒就犯病。可怜林嫂还信了……盘算着怎么着也得想个法子去了这个病根的好。
“谢兄,你要是没老婆多好呀,你人这么好,要是没老婆我就嫁你好了……呜呜。”
萧桢一面把人拉到怀里拍着后背柔声哄着,一面暗暗想,幸好这个谢泽涵有老婆,对,得抽空提拔提拔他老婆,给她男人看好了,省的来招惹他家小青青
“唉!我真后悔啊,年轻的时候不知轻重,结果我反应过来,徐大哥也结婚了……呜呜……”
这时,正在家里老婆孩子(肚子里)热炕头,喝着小酒的徐劲英狂打了个喷嚏,然后莫名其妙,继续喝他的小酒
也不知哭了多久,简直连她祖宗十八辈都交代清楚,想想,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倒头就睡去了。
萧桢坐在床沿上,轻抚着她的发鬓,看着她婴儿般的睡颜,一时又是疼又是宠又是好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怪人
到底放不下她,其实不见她的时候,他比她更难受……
合欢端了托盘进来,一进门就闻见扑鼻的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她不悦的皱了下眉,却见萧桢自若的坐在床头,唇角甚至挂着笑意。
她走到近前,轻声道:“这身是奴才做给自家哥哥的,皇上别嫌弃,先将就着换上。”说完,又去打扫床边的污秽物。
萧桢固执的拿了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了脸,又呆了一会儿才走。
李大醉鬼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说:小傻瓜,我并不是真心宠那个刘氏,是为了保护你呀……你等我,他们能给你的,我也能,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们会生下成群的儿女……
谁呀,这么烦,李大醉鬼只觉得那声音像蜜蜂嗡嗡一样,翻了个身,大字型趴在床上又睡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脑袋还疼的厉害,李思扬见身上换了洁净的中衣,又看了看一旁伺候她梳洗的合欢那板着的脸
讨好的笑笑,合欢无奈的摇摇头
“合欢,对不住,我喝多了。”
合欢哭笑不得:“你还知道你喝多了?一个姑娘家和男人家跑出去喝酒,还喝成个烂醉,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李思扬道:“我知道错了,就是最近太憋屈了点,以后不敢了。”
合欢把发带系好,道:“你还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么?”
李思扬很诚实的道:“我就记得我拉着谢兄说了许久的话,都说什么了,没什么要紧吧?”
合欢想起昨夜皇帝临走时交待的不需说他来过,又掐住了话头:“总之不怎么好听。”
太祖皇帝出身农户,十分重视躬耕,开了春,宫里自然要派出人去,行祭蚕礼。
而且主持礼仪的,通常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这些大礼通通结束之后,慈宁宫里欢聚一堂,燕语莺歌,各人又都是穿红戴绿,满堂华彩,十分喜庆。
皇后靳淑敏坐在太后身边,她今日涂得脂粉颇厚,表情便更加生硬了几分,近日饱受冷落的她,今日心里存了巴结的意思,时不时的想找出点乐子,可她天生不怎么有幽默细胞,反倒是屡屡冷场。
毓淳公主定了亲事,再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故而虽则她才思敏捷,心思灵动,此时,也不好过分张扬。
卫太后做了半晌,深觉无语,便命众人退下了,见皇后欲言又止,一副不愿走的样子,心里明镜似的。
她也是从媳妇那里走过来的,皇帝宠妾灭妻虽然不对,可她这个正妻,也实在是不讨人喜欢,登不得台面,摆架子倒是摆得十足。
因此便心软了几分,道:“皇后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吧。”
靳淑敏脾气不好,如今越发的没人愿意同她说句话了,故而这会受宠若惊,掩住喜色道:“是,儿臣遵命。”
屋里人一去,偌大的慈宁宫便显得空旷起来,卫太后捧了茶盏,透过氤氲水汽,盯着那上下浮动的雪白毫针,淡淡道:“眼见的入了春了,皇后可曾去豹房探视过皇帝的身子?”
靳淑敏想起每次去,都被内侍以‘陛下正与刘夫人宴饮,或是欣赏歌舞’的理由打发,心里就生出一股子火儿来,添油泼醋道:“母后有所不知,皇上被那个狐狸精迷惑,根本不愿见儿臣。”
卫太后哦了一声,似有所指的道:“哀家怎么听说,实是你一见皇上,就为了国丈的事惹得皇上不痛快了,皇上气的紧了,才不愿见你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多少还是知道的,他不太愿意驳斥女人,让人下不来台,除非……他是厌恶极了。
皇后若能善解人意,聪明懂事些,别老把自己的利益摆在一切之前,又口口声声挂着忠孝节义的幌子,皇上也不会这般恶了她。
木槿,算是好的,无论样貌还是品性,单纯善良,她就极喜欢,就是不明白,皇帝为何总是看着不顺。
靳淑敏果不其然,又抱怨道:“母后,您也是做过女儿的,家里人来一次次逼迫,儿臣又能怎样,再者说,皇上若顾念半点夫妻情分,怎会就那样不给家父脸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父亲难堪。”
卫太后面上无波,心里却开始不喜,只拿着那定窑青花盖碗,轻拨着茶汤。
“母后,您也是看见的,皇上自打娶了儿臣,待儿臣又是什么光景,不过是逢年过节应应景罢了。前年,有大臣给皇上上折子,请皇上为家父进爵,皇上更是一口给回绝了个干净。
您总说儿臣不为子嗣计,可皇上根本不给儿臣这个机会嘛。”
“住口!”卫太后勃然一怒,啪的一声脆响,青花瓷茶盏被撂回檀香木茶几上去。
靳淑敏一惊,只听太后道:“感情好,咱们大周就都是为你靳家服务的,税收银子也都得先紧着你靳家的需要来。你家里借着皇上的名头在外头横行霸道做下的那些事,给皇上叩的那些个屎盆子,打量哀家不知道?”
“母后……”靳淑敏刚要辩解两句,又听卫太后继续道:“你只说皇上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又如何算好的了?皇上日理万机,还得倒过来伺候你不成?你的‘女四书’都学到哪里去了?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哀家还没怎么抱怨,你倒是委屈的紧了。若这么放不下靳家,不如哀家给你个恩典,送你回家去罢。”
靳淑敏一急,眼泪险些下来,形容就更加招人恶,要是被撵回去,就凭她那个继母,她也定是活不成了,便语无伦次道:“儿臣知错,紧尊母后的教诲。”
卫太后原本就是为敲打敲打她,说了那两句重话,情绪也平静下来,回复到仪态万方的模样,道:“哀家知你年轻,许多事想的不那么周全,但是事情总要往长远了看,你嫁了皇上,便是依附皇上而生,皇上好,你才好。别耳根子那么软,别人稍稍挑拨些什么,便给皇上寻不痛快。这男人啊,就是吃软不吃硬,什么事,顺着他些,多温存体贴着些,他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会投桃报李。”
靳淑敏连连点头,心里却半句没听进去,又挑拨道:“母后,儿臣省的。但皇上被那个小贱人霸占着,一连数月不进后宫,传出去,也有损皇上威名。儿臣听说,那小贱人日日与皇上笙歌艳舞,平白掏坏了皇上身子不说,万一再是那妲己褒姒之流,就不好了。”
卫太后冷冷刺了一句:“你倒还知道妲己褒姒?听说?听谁说?”
靳淑敏脸一红,闷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