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回来了,母亲很高兴。”
“其实又何止是母亲。”
“包括我,我的父亲,我们所有爱着思念着阿云的人,都为她的回归高兴。”
“我们笑颜逐开,欢呼雀跃,因为阿云的回归。”
“阿云回来的第一个月里,我们每天都过得十分快乐。”
“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乔装出游,策马游宵,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又刺激又快乐的。”
“母亲那样重视规矩的人,却在那一个月里,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获得母亲的默许后,我们玩耍得更加恣意了,有时候甚至在外面玩耍到半夜才归家,那是我从没有过的体验,那种极致又刺激的体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的小老鼠一样,快活到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中。”
“那段日子里,我和阿云就像是囚禁在笼子里的小鸟,忽然被允许放出去飞翔,我们在天空里恣意翱翔。”
“阿云还和小时候一样,肚儿里有许多鬼主意,我也依旧胆大,带着阿云一起,把她将肚儿里的鬼主意一一变成现实。”
“那一个月,是我一辈子里最快活最快乐最开心的一个月……要是可以,我真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一个月里不要前进。”
林雨韵抬头,正好看到一滴眼泪从柳先生的眼角滑落。
林雨韵微微一愣。
柳先生明明述说的是高兴的回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忧伤。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结合。
莫名地,林雨韵眼睛发酸。
林雨韵赶紧低下头去,不让柳先生和云姑看到她的失态。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真是好快……时间就像是我捧在手里的水,无论我多么努力地想要合拢手缝不让它们流逝,可它们还是从我的手缝里慢慢流逝掉了。”
“一个月是母亲给阿云和我最大的宽容时间,一个月之后,母亲开始约束我和阿云疯狂玩耍的行为,我和阿云插科打诨想要糊弄过去,可是母亲难得强势了一回,面对我们的甜言蜜语,她坚决抵制住了,我和阿云无计可施,只能相互看着对方,讷讷苦笑。”
“母亲很快有了新的动作,她决定在家里举办一次赏花大会。母亲不是一个热衷于交际的人,对柳家来说,一年能够半上一、两场交际活动就已经是极限,可是宣和三十年那个冬天,母亲突破了她的极限,办了那一年的柳家的第三次交际宴会。”
“说是赏花大会,其实明眼人心里都知道,这一场变相的交际和相亲大会。以柳家在京城的号召力,会有许多优秀的夫人前来赴宴,而母亲正是打算从这些夫人的儿子里面,为阿云和我挑选出最适合的夫婿。”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传统和讲规矩的妇人,在她看来,一个女人一生若是能够找到自己最好的归宿,这才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她由衷的希望阿云和我能够幸福。对于母亲的苦心,阿云和我虽然不以为然,却还是选择接受。”
“因为母亲已经老了……当阿云忽然告诉我母亲头上早就生出了缕缕白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母亲,那个疼我又严厉的母亲,她真的是已经老了。”
“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母亲生我的那年,已经年过四十,她是拼了命把我生下来的,父亲经常抱着我玩笑,说我是母亲用命换回来的,那时候我嘻嘻哈哈不谙世事,可是在阿云的指点下,我忽然觉得母亲和父亲的垂垂老去,他们的白发……这些都让我觉得十分刺目。”
“因为阿云的指点,我开始懂得长大、成熟,面对母亲许多令我不高兴的决定,我也学会了沉默和接受。”
“我的这一转变另母亲十分欣喜,她欣慰的我长大了懂事了的同时,又开始为阿云和我更长远的未来打算。”
“母亲坚持要在办一场冬日的游园赏花大会,尽管她心里十分清楚,阿云的回归并不简单。”
“其实,不只是母亲,包括我,我的父亲……我们都知道,阿云是带着目的回来的。”
“因为阿云的眼神变了,她在看人的时候会不自主带上凌厉和阴沉,那原本不该是出现在阿云身上的。”
“我们都很伤心,阿云明明还是那样柔弱可怜的外表,还是那样不甚强健的身体,还是那样甜美的声音……属于阿云的外在都还在,可是她的心却已经变了,变得陌生,变得锋利,变得渗人……我们再也读不懂阿云内心的想法,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她的心里。”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因为爱着,所以我们可以选择性忽略掉那些我们不喜欢不美好的事情。”
“对于阿云的变化,我们从来不问,也从来不会去询问阿云回来的原因,这就像是我们和阿云之间存在的禁忌一样,大家默契地遵守着,从来不去逾越这一道鸿沟,我们固执地认为,只要不说破,大家还是可以像表现出来的一样相亲相爱,快快乐乐。”
“其实,就算不问,我们心里也是清楚的,阿云离开我们的这些年肯定生活的十分不容易。”
“当年,阿云的父亲和兄长都是靠着蛊虫才勉强活下来的,谁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他们是不是还好好活着,那样残缺的身躯,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是不是又要遭受更大的痛苦?”
“阿云作为父子女三人中唯一算得上健康的存在,她身上背负的沉重负担,就算她不说,我们也都明白。齐家几百条人命的沉重,至亲之人被残忍杀害的仇恨……这些都一一压在阿云瘦弱的肩膀上。”
“我们心里清楚,阿云活的十分艰难,可她依旧笑着,对每个人都欢笑着,她努力让自己的生活更加鲜活和快乐,她就是那样一个坚强又乐观的人,尽管身处黑暗,却从来不像命运和黑暗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