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箫,圆转如意。只是,箫声中匠气颇重。
她细听才发现其实角音略略的有些平,而羽声又略略的发涩。
她微微的笑了——此箫陪她十年,她怎么还不知道。
那箫原本就不周正,箫孔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竹节。父亲曾经长叹:“千挑万选,毕竟选不出一个周正的。”母亲轻笑:“世上不如意事十常**。一草一木皆是如此,这箫自然也是。”
她的母亲,用了一把玉箫换了父亲亲手制的竹箫,抛却江湖的自由自在,换取了浅吟低唱。而她,也在不经意中失了那一把竹箫,换了手里晶莹剔透的玉箫。那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
不敢留连,连忙起身。不曾想,那鲁男子,竟然明目张胆的携了她的箫来吹这么一曲。她心里不禁暗暗地生气,却又微微地好笑。只怕并非本人自吹来,而是去央了一个师爷来吹。可惜了那一把箫。
他的脸似乎是被太阳晒得泛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一笑的时侯牙齿白的耀眼。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她见到的男子,或者是如父亲那样的温文籍蕴,或者如宸老王爷那样的英姿焕发,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可是,他。
从假山后转过来,竟然并非安安稳稳的行动,竟然是飞将军一样地从天而降,一眨眼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淡青的长袍,上面并没有繁复的花样,只是剪裁的出奇的合身,颜色雅致,质料柔和。腰间束了一条碾花的玉带,上头挂了几个荷包香囊之类的东西。他脚上穿了一双牛皮的短靴,头上戴了一顶束发的银冠,颤巍巍的一个大大的红绒球格外的显眼。更显得来人英气勃勃。
她心里暗暗的赞叹了一声。
世家的子弟,并不需要仆从如云,金鞍银马,服饰打扮,只需一股气度就自然地鹤立鸡群。
只是,他不是那个宸老王爷的世子,因为他穿了一身淡青。
她微微退后,待要回避。
不过是不相干的男子罢了。
只是,吹皱了一池春水。
他笑了。
他的笑,不象父亲的笑容,带了微微的忧郁。一笑起来宛如春风吹过林梢,静静的,欢娱的,却隐隐还有早春的春寒。他的笑,也不象宸老王爷的笑,有一点点的萧索,仿佛秋日里木叶纷纷而落,一回转身子却有满眼的万紫千红。
他的笑,似乎是夏夜里的清风,春日里的阳光,秋天林间的风声,冬天里满天飘落的雪花。纯净的快乐,有如一块完全没有杂色的水晶,让人一见就欢喜赞叹。如此的纯净,如此的温暖,如此的快乐。
她不由的微微一愣。
那男子笑了:“你在想什么呢?”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又带了一丝的玩世不恭。
她失礼了。这样的一位自傲的人,如何能忍得住被人轻慢?她便微微的一笑,敛衽为礼:“妾身一时忘形,打搅了公子,就此告退。”
然后,她轻轻一福,就待离去,从此云淡风清,不必留连。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