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需要这样折腾自己吗。”艾果儿噙住眼底的泪，握紧了上官馨的双手，使劲搓着帮她取暖。“既然爱了就说啊，何必这样痛苦呢。”
倘若不是小南守在门外，听到屋内摔碎饭碗的声音，在轩辕祁走后及时发现上官馨晕倒在屋内，可能等到她不省人事时，也没有人晓得。这个轩辕祁也真是的，就不懂得变通一下么，明明就相爱却要如此伤害对方。
艾果儿在心底暗暗的骂道。却也仅是沉默的看着面色毫无血色的上官馨。那平静安详的小脸，楚楚动人，魅惑却不妖冶。如果不是那两道凝结在上面的泪痕，兴许，她真的会以为馨儿还在昏睡当中。
“果儿，开始吧。”上官馨的唇瓣轻启，随着字的出口，眼睫毛也颤颤的抖动，又是一道泪顺着眼角滑落，沾入枕巾。“现在。”
“什么？现在？三天期限还不到呢、”艾果儿有点出乎意料的惊呼，虽然照馨儿如今的身子，不用三天自会有结果，可现下就动手，是不是过早了。
“就现下。”上官馨不容她退却拖延，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她已经等不及了，渴望离开，渴望解脱，渴望不再疼痛。既然事迟早都要发生，那又为何苟延残喘停留多一刻呢。
早与晚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个问题。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可……轩辕祁……他怎么办……”艾果儿小声的咕哝着，她也知道提到轩辕祁摆明了要刺激馨儿，可当下，她为了让馨儿回心转意，已经是无可奈何了。“还有，还有你的亲人，他们怎么办……”
“我说你动不动手！”上官馨恼火的睁开眼睛，火冒金星般直瞪向艾果儿，语气里凌厉得让人觉得可怕。就像是一个近乎在抓狂咆哮边缘的母狮子，漂亮美丽，却不容任何人接近。
一下间，四周静默无言。
艾果儿愣愣的看着上官馨的怒脸，喉咙里直咽口水。一口口，才发觉，呼吸也跟着艰难。委屈与不解早已经从她的脑海里逃之夭夭了。侥幸剩下的，只有些许理智。
“果儿，对不起……”上官馨呜咽着抱住艾果儿，第一次，她如此纵情的在她面前哭泣，这些日子来隐忍的痛，仿佛要在这个时空当口冲破般，不断的翻涌在眼底。“对不起……”
闻言，艾果儿反紧紧的抱住她，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哄道，“馨儿不哭，不哭哈……果儿知道你心里难受……”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情不自禁的掉泪了。她岂会不知道馨儿的难受，只是，馨儿不说，她也不好问。谁也不想揭开那层伤疤，让它暴露在空气里，慢慢的重新痛起来。太残忍，太血腥，她做不出，更问不出口。
然而，那日复一日的伤，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痛。因为，得不到救治，得不到药医。第一次，艾果儿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就算是神医之后又如何，能治得了肉身上的疼，却管不住心里的痛。
上官馨哽噎着，任凭泪砸在鼻尖，灼痛着脸颊，也固执得不愿意松开被自己紧咬的下唇。那丝丝泛着血丝的泪，隐隐约约里，只有难以言喻的情意。
听着趴在肩上的人儿依旧哭哭啼啼个不停，艾果儿心一横，撑开上官馨，严肃的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句话，问得太多次了，让她也烦了，只是，哪可以草率，哪忍心。
可现在这种形势下去，对上官馨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折磨。她看不下去，更忍受不了了。
而上官馨，却在艾果儿突然冒出来的问题间，有了点点迟疑。她脑子里又开始像播放回忆录般，每张画面，都是轩辕祁。她含住泪，松开下唇，那牙印狰狞地舔着鲜血，妖冶得很。真的决定了么，她也一再的反问自己。可越问越拖越迟疑，她越难受。
“是。我决定了。”宣誓，老天，就允许她宣这么一次誓。
“你放得下他么，放得下你们之间的种种么、”艾果儿厉声问。她必须确定，否则，当上官馨后悔了，事情就无法再逆转。
上官馨征仲了下，低垂的眼眸里又是一阵雨雾。祁，你在哪？你听得到我呼唤吗…你知道我的心意么，为什么最后，我们还是来不及说清楚一切。倘若，皇甫茹嫁给了你，请让她幸福，把我的幸福，也一起算下去，好么……
“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当你决定了，真的做了。一切就再也扭转不回来的。包括你和他之间。”艾果儿轻轻低语警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观者是无法帮当局人做任何决定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支持。
片刻，上官馨合上眼，又睁开。只听得一个词弱弱的挤出，“好。”
“那……那我们开始吧、”艾果儿痛苦的点了头。
说着，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布捋着银针的丝绸。而上官馨，则是默示的看了下她，眼底有着泛不清的情愫徘徊。
当艾果儿的针隐痛的扎入自己的肌肤时，她皱紧了柳眉，握住拳头，不然自己叫出声。一点点的，眉心深陷。她仿若，见到了心底的那个影子，在渐渐的消散，又缓缓的靠近。
总算，是要发生了。
不晓得是过了多久，艾果儿擦拭掉自己额上的汗，语气很轻的说，“可以了。我会让你没有丝毫的疼痛错觉的。就当作是睡了一觉，睡醒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着，她温柔的捋好上官馨有点杂乱的青丝，淡淡的笑。
那抹笑里，有丝痛苦，有丝疼意。
闻言，上官馨缓缓撑开眼帘，她温暖的笑了。静静的盯着艾果儿的脸，莫名的，有种悸动。“果儿，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好么？”
“嗯。”艾果儿颔首了。她早已料到她是割舍不下他的。起身，她转过身往门外走去。推开门，她唤来小南，在小南耳际轻轻讲了句话，只关门了。
只见小南一脸惶恐惊惧的变换着面色，跌跌撞撞的跑了。
“你在等一下，他就来。”艾果儿轻拍着她的手背，像母亲哄着小孩子入睡般，话语里，还是那份排遣不开的糜烂。
“嗯。”上官馨满足的应了声，“谢谢你，果儿。”、
“说的什么话呢。傻瓜。我们是永远的好姐妹嘛，永远的……”艾果儿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泪滂沱。
上官馨心疼的抬起手，想要接住她掉落的泪，可手才伸到半空中，她便听到门外有阵焦急的脚步声，而艾果儿则破涕而笑说，“他来了。”
既而，艾果儿擦了擦自己的泪，站起身，似有深意的说，“好好跟他说吧、”
语毕，上官馨还来不及思索该做什么反应。她就听到轩辕祁跌撞进门的踉跄身影，心里，又弥漫开疼痛。不，那已经不能再用疼痛来形容。那入骨十分的刺，早已就让她麻木了，却还能有知觉。
慢慢的，泪如断线了般，砸落。
“馨儿，馨儿！”轩辕祁焦急的唤着。他忧虑的飞奔到床沿，惊慌失措的看着上官馨，如受伤迷路的麋鹿般，寻不到出路。“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祁……”上官馨看着他的失态，竟更加难过。堂堂的敬亲王爷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什么时候听说过，他如此狼狈落寞不堪，如此惶恐有失皇家风范，他在她的心底，一直都是那么冷酷淡漠，却有时又温柔几许的非凡男子啊。
一时间，她哽噎了。只能任由泪砸落，也没有任何反应。
艾果儿暗暗的看了上官馨一眼，晓得是药效开始发作了。“轩辕祁，已经太晚了。对不起……”说着，她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什么叫太晚了，本王不允许！绝对不允许！艾果儿！”轩辕祁发疯似的抓住了艾果儿的手腕，倒扣。痛得艾果儿脸蛋都皱到一块，却固执得不让自己叫出声。
与此同时，闻讯跑过来的轩辕义然见到这个情节，赶紧奔上前。“二皇兄，你疯啦！”
然而，所有的动作，在顷刻的闷响里，都停止了。
只见上官馨痛苦的摊在地上，泪依旧啪啦啪啦掉落。她难过的看着轩辕祁，竟无语，不，是不能语。她有好多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为什么，药效还是发作了，为什么他们彼此还是迟了……
有太多的为什么，太多的困惑疑问，有太多的是不是，对不对，在这一刻都已经缠绕成一个蚕蛹。作茧自缚般。
“馨儿……”轩辕祁痛苦的奔到她身边，抱起她，如黑宝石的眼眸顷刻更深谙。
上官馨的心彻底颤抖了，如悬在狂风暴雨的夜里，那道霹雳。她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痛，他的泪，他的情。
“怎么会这样……这……”轩辕义然甚是不解的看向艾果儿。小南跑来告诉自己，上官馨出事了，可……
而艾果儿却只是低垂着头，“迟了，已经都太迟了。”
“你们走！全都走啊！”轩辕祁抓狂的咆哮了，如被激怒到悬崖边缘上的黑豹子，“滚！”
艾果儿静默的看了眼上官馨，默默的转身离开了。或者，该给他们留下最后一个独处的机会，兴许，是最后一个。
而轩辕义然则看着艾果儿悲伤的离开，又看了看轩辕祁和上官馨，也悄然离开了。
突然间，房间里沉默得诡异。恍若，长恨歌里咏唱的——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可，他们并不是唐玄宗和杨贵妃啊。不曾比翼双飞，不曾结为连理挂同枝。可却有着同样的一份情，绵绵不断的情。
上官馨不知其味的看着轩辕祁，幸福的敛起一抹淡笑。她多想说，祁，你知道么，那晚的初遇，她不曾后悔过，她多想说，祁，你知道么，那棵樱花树下的誓言，她不曾反悔过，她多想说，祁，你知道么，那些违背心声的话语，她彻底想收回了。
可是，她却说不出了。一切，就像消散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悲伤与痛苦。萦绕着轩辕祁的心头，挣扎得他无法言语。
静静的，上官馨抬起手。抚摸着轩辕祁俊朗的脸，仿佛在说，祁，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把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