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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若来时,花雨中(40)
    温煦的暖阳,像紫醉金迷时分未曾清醒的人儿,慵懒中却多了份沉溺,是不愿醒,还是不自清,无从得知。而站在阳光底下沐浴的上官馨,径自躺在榻榻米上,很久也不见到她动弹一下。



    尔喜慢慢的走过来,手里端个盘,尽管风是慢条斯理的吹拂,却怎么也挥散不去那股刺鼻的苦药味。一闻到这种味道,躺在榻榻米上的人儿立马皱紧了眉头。“又来了……”



    听到她小声的咕哝,尔喜霎时眉开眼笑,“哟,姑娘鼻子可真灵啊,奴婢还没告诉您呢,您就知道了。”



    上官馨缓缓的撑开眼帘,皱巴巴的鼻梁像是干枣表皮,尽是一层连着一层的疙瘩疙瘩。“光是闻就可以知道了。”顿了顿,她疲惫地侧过脸。“这一天究竟得喝多少次呢。而又得喝多久才能完结。”



    “这才第四次啊,姑娘。”尔喜淡淡笑着,靠近榻榻米旁的桌子,将盘子稳稳搁下。“还有好几帖没服呢。”



    闻言,上官馨只想狠咧咧的晕厥过去。按照尔喜这话,估计她今天还得多折腾几十回不成。这大白天的,她就已经喝了这么多趟?!不要了她喉咙的命么。



    “姑娘,快点吧,待会凉了可就不好了呢。”尔喜见上官馨极为不情愿又不吭声的样子,甚是觉得好笑。她也觉得这样喝很折磨,可没办法,药这么开了,就总得喝吧。



    “放下吧。”上官馨闷闷的应了声,随时翻过身子侧过去不看尔喜。那药的味道着实难闻,她都喝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一想起就觉得恶心想干呕。迟早,她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被哭死呢。



    顿了顿,“对了,尔喜,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找我?”



    “没有啊,自从上次月柳公主来了之后,就没人来过了。”尔喜老老实实回答道,自顾自的用汤匙搅拌着药,那股味道更是漫溢了出来。



    听到后头瓷器乒乓响,又闻到这股难闻的药味,上官馨更是紧蹙了眉头。“我说尔喜,你能不能别再折腾那碗药了,我都有点受不了了。”说着,她手捂紧心口,鼻子更窒息得难受。



    “哦哦。”尔喜立马利索的放下手里头的动作,抱歉的笑笑。



    “真奇怪,都好几天了。”上官馨讷讷的自言自语。这话说回来,自从月柳上次来探望她之后,还真没什么人来过,就连那个一国之君月离寒也没踏过来半步。也不晓得月柳跟轲氏容究竟商量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真决定私奔了。



    唉,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歧。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教人做坏事么。要让那个月离寒发现了,估计她不禁要身首异处,估计也会死无全尸呢。



    想着,上官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姑娘,听说,月柳公主差不多要嫁过去启盛王朝了呢,好像日子就在这最近。”尔喜像是说平常话一样的复述着,语气里也没啥起伏。



    而对于正处在自我安慰的状态中的上官馨听来,却是别有一番轰天大雷的感触。不,是震动。“什么?!最近?!你听谁说的?”



    “宫里头的人都这么说啊,而且宫里宫外都在为这事张罗呢。也就这阵子,听说良辰吉日都定了,就差一切东西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尔喜讪讪的说道,耸耸肩,摇摇头。“不过,据说,月柳公主也被囚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做新娘子都高高兴兴的,可王上却把她也软禁在寝宫……”



    “什么?!”上官馨一个劲冲的坐起身,怎么会成了这样这事?而她完全是不知情的,也一点也不晓得外边的状况。“什么时候的事?”



    亦或是说,有人故意不想让她知道呢。这也未必。



    “就前天了吧。”尔喜诧异的看着上官馨,不明白她何以冲动这般的样子,然而,却又是一脸的释然,早有所料的味道。“这事也真奇怪。”



    “是很奇怪。”上官馨低垂下头,径自琢磨了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间好好的,说被软禁就软禁了。难道是月柳做了什么事情,触犯得龙颜大怒?还是,她私奔失败了?……



    一切都是个谜,对于不知情的上官馨来说,她只能猜测。不可能的吧,就算是私奔失败了,也很有问题。倘若真是月柳跟轲氏容私奔,他们怎么会被发现,对于月柳来说,出一趟宫并不难,去轲氏容的将军府邸住一阵子更不难,足够他们时间去逃亡了。



    可竟然失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露馅了,事情败露了,还是有人知道,提前告诉了月离寒?



    上官馨越想越是困惑。坐起身,她扫了眼隔壁放在桌子上的药,猛地拿起,一口劲喝下去。



    而隔壁的尔喜却瞪圆了眼,“姑娘你慢点喝,小心烫……”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上官馨喝完搁下碗,用袖口擦了下嘴巴,立起身,“走,我要去月柳公主她的寝宫。”



    “啊?现在吗?”尔喜随在她后头,困惑的反问。“可王上命令了,姑娘您不得擅自踏出寝宫一步啊……”



    “我管不着。”上官馨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走远了。对于她来说,自己不过是启盛王朝的一份子,对于月显王国来说,则是一颗棋,就算是被囚禁作为威胁的物品,她也不需要听命于月显君王的命令。更没有不得出寝宫这一说。



    “可……”尔喜跟在后头,急急的说道。“王上要是知道了,可会怪罪下来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随他去。”上官馨撇撇嘴,无所谓说道。转过个拐角处,身影便不再见。而随在她后头的尔喜,却提着裙摆,大咧咧的走着,全然没了女子家的矜持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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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嫁,你们去跟他说,我死也不嫁!”月柳瘫软在床上,径自发呆的望着天花板,喉咙沙哑的声音在徘徊着,重复一遍又一遍。而眼神更是呆滞得涣散,看到在她眼底究竟有什么样的景象,或者,不过一片空白。



    而一旁守候着她的宫女只径自掉下泪来,默默的哭泣。见到月柳这般样子,她们也着实于心不忍啊。



    月柳的话依旧在重复,整个寝宫,就独独她这一个声音在回荡。当中一个宫女再也看不下去了,走上跟前,“公主,您别这样,我们……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可似乎听不进去什么话语的月柳,却仍是盯着天花板,一再地说,“我不嫁,你们去跟他说,我死也不嫁。”没有什么起伏变化,或者是闹得太久了,连她也累得无力再挣扎了。只有这喉咙,在鼓动着,她的坚持,她的抗衡,她的不愿。



    “公主……”宫女瘫软的跪了下去,泪水早已打混了她的胭脂。而比起苍白几许的月柳而言,她却更带了份生机,不似那种没了灵魂没了生气没了波动的躯体。



    与此同时,在门外,一个声音大咧咧的响起。



    “全都走开,我要见月柳公主。”



    “对不起姑娘,王上有命令,谁也不见,请您赶紧回吧。”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见。王上只不过说是软禁了月柳公主罢了,又不是不让任何人见,你可得小心着你劲上人头,免得,误传了王上的旨意,王上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



    “这……”



    而门内,听到这场挣扎跪在地的贴身宫女错愕了下,提起裙摆站起来,抹干净眼泪,便走向寝宫门口。这怎么回事?怎么有人来大闹要见公主的。听这声音,像是个女音。



    “让开,我要见公主。”上官馨提起裙摆,恶狠狠就要冲上前去撞开门。



    可挡在门外的侍卫们岂是这么容易就让她进去的。“姑娘,请您不要再为难小的……”



    “怎么回事?”那宫女打开门来,不解的问道。“是谁要见公主的?”



    “啊,你来得正好。”上官馨一见是月柳的贴身宫女,便急急的唤道,“快点,带我去见你们公主。”



    “是你?!”宫女更加诧异了,可立马又眼红了。上官馨她早前就见过了,要不是公主那次有事相求时,去找过上官馨,她也不会知道这人和公主的交情。因此,她对其他侍卫说道,“让她进来吧,公主想要见她,才传她过来的。”



    “这……”侍卫们为难的看看彼此,面面相觑。“王上旨意……”



    “难道你们分不清在这公主寝宫里谁该听谁的么。要是公主发起脾气来,你们惹着了公主,你们认为是谁倒霉。到时,谁护着你们去?”宫女大声的嚷嚷。很有大宫女的架势。



    “这……小的遵命。”说着,侍卫们便让开了一条道来,让上官馨进去。



    、



    才一进门,上官馨便紧紧的抓住那宫女,“月柳公主呢?我要见她?”



    “公主她……”还没说出口,那宫女便径自哭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揪紧了上官馨的心,一刻也不放松。“她……”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上官馨紧张的问道,是不是月柳出了什么意外,怎么会沦落成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她……“那宫女抬起眼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上官馨,”姑娘,您还是进内室看看吧……“



    “这……”见她这般,上官馨更是心疼了,天,难道月柳真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意外么。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弄得这样子。



    想着,上官馨便急急的走进了内室,见到的是月柳躺在床上,两眼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不嫁,你们去告诉他,我死也不嫁。”



    “月柳……”见到这般情形,上官馨竟无语凝噎。泪水在眼眶内滂沱,忍不住,就掉了下来,如断线般的珍珠,拼命往下砸,砸个不停歇。



    而月柳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有那句不变的话在重复着,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官馨捂住小嘴,紧咬下唇,噎住哭泣。她转过身子,问向后头的宫女,“月柳公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她……”宫女更是哭得厉害了。“她不愿意嫁过去……可王上,却执意要将公主嫁过去……公主她……她……”



    说着说着,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上官馨也不再多问其他,径自走到月柳的床榻边前,眼泪在打滚,滑落时那份灼热烫得脸颊更是生硬的发痛。



    “月柳,月柳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我来看你了……”上官馨呜咽着,拭去泪,拼命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却怎么看也看不出她的笑容所在。



    可月柳依旧不为所动,那双呆滞的眼,空洞无神。像是灵魂出窍了般,除了麻木再麻木,就再也没有什么思想什么生气了。



    “月柳,你别这样,你看看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你不要这样对自己,好吗?”上官馨苦涩的说着,不争气的泪又继续掉了下来,砸在她握住月柳的手背上,凉凉的,溅出几朵水花。



    猛地,上官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抱住月柳便失声痛哭了起来。从来,她不是个那么容易就煽情掉泪的人,更不是个容易就大哭大吵大闹的女人,可见到月柳这种模样,她着实是心痛,想起当初的自己,那种撕心裂肺,那种寸长心断,岂是一两句言语就可以描绘出来的。



    “姑娘,您别这样……”宫女走上前,撑起上官馨,给她一点力量。“公主之所以会这样,最主要还是因为王上让她嫁,其实,时间不是这么早的,可因为中途出了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上官馨错愕的抬起头,望着她。难道说,月柳跟轲氏容真的是因为私奔被抓了么。



    “轲氏容将军被抓起来了……”宫女很小声的咕哝着。生怕被月柳听到一般,怕再刺激到她。



    听到这话,上官馨几乎是跳起来了,“什么?轲氏容被抓?为什么?|”



    “这……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啊……”宫女着急得如炕上的蚂蚁,又看看月柳的反应,又是瞧着上官馨,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姑娘,您别这么大声,公主她……”



    可她还没说完,担心的事就发生了,只见月柳发了疯似的坐起来,“容,容他究竟怎么了?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月柳?……”上官馨见到她这般,都吓得呆住了。她还来不及求助的看向那宫女,就见到月柳掀开被子,下了床,踉跄地走了几步,可由于虚弱又脚软,月柳便狠狠的砸向地面。



    可幸亏的是,那宫女在前头,见这情形,立马上前接住月柳。



    “月柳!”上官馨猛地扑上前,“你怎么样了?摔着哪里没有?……”她不该那么大声在月柳面前说轲氏容的,否则月柳也不会如此失常,内疚,除了内疚愧疚,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



    “容呢,他究竟在哪里,他怎么不来见我的?”月柳无助的眼神望向上官馨。像是迷失路的孩子,找不到归家那条路。“你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月柳,你振作点,你不要这样啊!”上官馨痛心疾首,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造成这种见面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逞英雄,要不是她成了人质,现在月柳和轲氏容早就成了一对,怎么会被棒打鸳鸯,怎么会被狠狠的拆散呢。



    “容……容……”月柳念着念着,泪也跟着落下。



    心痛,岂止是心痛,那种被蛊虫钻入心底,咬噬在骨里的痛,不仅仅是撕心裂肺,更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



    “你这样子,轲氏容见到了只会更心痛,你就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让他安心点么。”上官馨一时情急,也胡言乱语,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最起码,我们现在就要振作点,想出办法来救他啊,不然按照你这个样子,他岂不更冤了,更没人救了么。”



    听到这番话,月柳征仲了,安静了下来。



    见状,上官馨和那宫女错愕的看了看彼此,有点不知所措。“月柳?”



    “是啊,要是我这样子,我就更救不了他了。我还要救他,我要想办法救他!”月柳紧紧的抓住上官馨的手,急急说道。“我们一定要救出他……”



    “是是是,我们一定要救出他,放心。”上官馨顺着她的意思安抚她道,用眼神示意了下隔壁的宫女,二人将月柳扶了起来。



    慢慢的,二人将她搀扶回了床。



    “去帮公主弄点热粥来暖暖身子吧。”上官馨淡淡的挥下手,差遣掉隔壁的宫女。



    “是。”那宫女赶紧退了下去。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寝宫后,上官馨才回过头,对上月柳的眼,“月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月柳沉沉的叹了口气,望着她缓缓说道,“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王兄知道了我和轲氏容要私奔的事情,就下令抓起了轲氏容,还把婚期日子提前了。这一次,我是逃不掉了。”顿了顿,“而且,王兄逼我,如果我不嫁,就是轲氏容的死因。”



    说着,她情不自禁的落泪了。抱住上官馨,趴在她的肩头,嘤嘤哭泣。“你说,我该怎么办是好,我们还没逃,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怎么会,王上怎么会知道这事?”上官馨困惑的问道。“是不是你告诉了什么人?”



    “没有啊,除了你和我,还有轲氏容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