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乔希,心里暗道,这女子,除了一双桃花眼外,其他各处,无论声音、身段,还是表情、站姿怎么都与乔希如出一辙?
乔希接收到他眼中陌生至极的目光,很不高兴,于是计上心来,将手一挥道:“松树,松树,你等等桃花呀,等等桃花。”
在华如松从冷漠至疑虑的目光中,她娇小的身子从他旁边一掠而过,朝着无尽的远方追去,好像前方真有一个叫作松树的人在等着她这个可怜的桃花妹妹追上去一般。
华如松转身看着她奔跑而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步。
乔希一直跑到神牛山山脚下,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是啊,乍一见到华如松,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她很想与他好好叙叙旧,问问在她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然,捕获到他眼中的疏离后,她却又犹豫了。
她一个曾经信誓旦旦说将要永远离开的人,如今又一声不响地回来了?华如松会如何想她?会像侯晋夫妇那般欢迎她吗?毕竟,他因为飞烟的事,对她该是存有不满,甚至是敌意的吧?
“乔希。”正在她喘气之时,华如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想到他曾经认出她假冒飞烟的事,他的细心与敏感,她是早早领教过的,所以他能这么快认出她来,她也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她一双变化了的眸子,该如何解释?
然被他这么快认出,她觉得很没面子,于是,装作一副乔希不是本人的样子,连头都没有回,便抬脚往山上爬。
“乔希,你聋了?”华如松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一团蓬松的枯草即刻扔到了她的面前,很不雅观地堵住了她的去路,让她不得不回头一次。
她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环顾一圈无人的四周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公子,你是在叫小女子吗?公子,小女子不叫乔希,叫桃花。”
华如松没有理会她的装模作样,道:“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难看。”
似乎,只有与他心目中飞烟小姐相似的眼睛,才是最好看的。
乔希咬咬牙,为自己新换的双眸打抱不平道:“公子对桃花的眼睛有何不满的意见?不妨说来听听呀?”
华如松好像聋了,对她的话继续置若罔闻,冷冷道:“一个道过永别的人,又回来做什么?”
漠然的语气,充满了奚落。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希若再不承认,便显得做作了。
“哎,”乔希觉得他实在是太过无趣,只好放弃了和他继续开玩笑的念头,走到他面前道:“松树,看来你很不欢迎我呀?”
“谈不上欢迎不欢迎,我无所谓。”
乔希早就习惯了他这副事不关己的强调,问道:“松树,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乔希的?胡猜蛮缠、歪打正着的吧?我的眼睛,可是与从前大不同了呀?”
华如松看着她不断朝自己眨眼的样子,冷哼一声道:“这很简单,不是你以前在眼睛上易了容,就是你现在在眼睛上易了容。”
口气很是肯定与自信,好像非此即彼,没有其他正确选择了。
闻言,乔希朝他竖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
是啊,她佩服他的言论居然和侯晋一模一样,虽然一个是猜测,一个是胡扯,但殊途同归,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将他推荐给侯晋做男徒。
华如松对原先的问题亦是锲而不舍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乔希不好意思道:“我本来的确以为再也回不来了,不过运气好,遇到一位贵人,所以送我到了这里,这辈子就耗在这儿了。”
二人皆沉默了一会儿,华如松忽道:“你可是后悔将叶泠风让给飞烟小姐了?”
乔希一副唐突了的模样,连连摆手道:“松树你这话就不对了,叶泠风本就是飞烟的夫君,我只是一个假冒伪劣的飞烟,何谈‘出让’之说?物归原主还差不多。”
华如松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若是小姐恢复了记忆,你认为她稀罕你的这种物归原主吗?”
“什么意思?”
“叶泠风爱的是你乔希,而不是飞烟小姐,你妄图将他对你的爱转移到飞烟小姐身上,这对谁都不公平。”
乔希被他说得没法反驳,只好强词夺理道:“你不过是个局外人,你怎知叶泠风他爱的是我?反正我不爱他,况且我可是比你清楚,他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飞烟。”
“至于公不公平,事已至此,我相信他们夫妻一定可以恩爱白头的,咦,我怎么感觉,松树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在为你自己在抱不平呢?是不是你见他们夫妻恩恩爱爱,你觉得夺回飞烟毫无希望,所以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华如松明知与她斗嘴,纵然自己理由再充足,然在她的巧舌如簧下,落败的定是自己,最后狠狠瞪了她几眼,愤愤离去。
乔希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被他说得极不舒服,明知叶泠风爱的可能是她乔希,然还奢望着他能将这份蒙在鼓里的爱迅速转移,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洗刷对于飞烟,对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愧疚之情。
最后,她憋着一口气爬上了神牛山,当她推开木屋的门时,顿时吃了一惊。
屋子里木灰、纸屑等落了一地,夸张的是,崭新的床板竟然从中塌了下去,且像是被恶意破坏似的。
这个深山僻壤的地方,也会遭劫吗?
然,当她打开箱柜时,却发现其中的衣物皆完好无损,若是真有劫匪,不会不将这些质料上乘的衣物劫走。
正当她欲跨出门槛,准备去厨房看一看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红,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戴着血红色面具的血狂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是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流淌出丁点曾经的戏谑与柔和,反而充斥着陌生的寒光,让她不寒而栗。
她正要开口叫他,血狂却先于一步,以一种仇视的眼光逼近她道:“这位姑娘,你将血某的住处破坏成这副样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话落的同时,他腰间的剑早已出鞘,架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利剑的寒气扑颈而来,她立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寒噤。
乔希被血狂这副咄咄逼人的嗜血阵势惊到,不由得低头叹息道,这该死的血狂,多日不见,华如松的细心敏锐一点儿也没有学到,平白冤枉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然不知为何,她居然发现自己感受不到从他身上或者利剑上传出来的哪怕是那么丁丁点点的杀气?
莫非是她的感官细胞出了什么问题?想那次假血狂杀人前,她可是很利索地感觉到了他的浓浓杀气的。
仗着自己实在表现不出来的恐惧之情,乔希大胆地迎上血狂那怒火充盈的眸子,且露出一抹视死如归的冷笑道:“没想到传说中的血性大侠,居然如此是非不辨、善恶不分!若是我没有猜错,血大侠一定是在哪里受了什么气,所以打算随便找个无辜之人当替罪羊吧?能死在血大侠的剑下,小女子真乃三生有幸,敢问血大侠想要如何了结我的性命,是一剑抹了我的脖子,还是在我身上开个血口呢?”
血狂的剑往她的脖颈移了移,不改眼神道:“姑娘你尽可以二选一,血某定能慷慨成全。”
乔希瞥了一眼肩上的剑,一动不动,却噗嗤笑道:“我能不能两种都选呢?”
血狂闻言,双眸危险地眯起,道:“都选?姑娘好兴致。”
乔希吐了吐舌道:“我希望血大侠可以先给我一剑,让我首先来个痛快,尔后,请血大侠在我身上再开个放血的血口,让我慢慢享受鲜血流失的感觉!”
话放出的同时,乔希惊讶地感叹自己道,你这女人是被血狂影响了吗,说话怎么这般放荡不羁,甚至变态呢?
趁血狂还未动手或动口之际,她又道:“不过,我在死前,有个小小的心愿,还望血大侠可以满足一下。”
这,应该才是她敢出狂妄之言的目的。
“听闻血大侠真容奇丑无比,而我刚好崇拜长相丑陋之人,自小便立下毒誓,非丑男不嫁。如今,我还未嫁人便要丢失性命,遗憾之余,想到还有一法可以弥补。”
“你想嫁给血某?”
“小女子不敢高攀!我是一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只求在合眼之前,看得血大侠一眼,以血大侠的奇丑之姿,抚慰我多年来渴求不得的夙愿。”
血狂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半饷,最后收回利剑,道:“姑娘,血某今日善心大发,决意全全满足你的夙愿。”
“啊?”乔希只想骗他揭开面具,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么一句,愣愣地问道,“全全满足?”
听起来好似不是揭面具那般单一?
血狂怒恨的表情渐渐收敛,露出一抹邪笑道:“就在此处,与姑娘你拜堂成亲、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