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见这天阳光不错,仲水曼找出了该清洗的衣服被褥,将大木盆抬到了院子中准备洗衣服。荆祥薇也跟着蹲在身边,将手伸进木桶玩着水。
听见脚步声时,荆祥薇抬起头,随即乖巧地喊了一声婶婶,又自顾自地低头玩了起来。柳佩蓉抱着熟睡的荆祥磊,寻了个小板凳也在一旁坐下后,问道:“嫂子,那小狐媚子呢,怎的过了中午就找不到人了呢。”
“我说你怎么有空跑来我这呢,敢情是找人来了。”仲水曼冲柳佩蓉笑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平日里见了就恨不得拿棍子把人赶出去,怎么现在才不见了一小会又惦记了呢?”
“呸。”柳佩蓉啐了一口,“我又不憨又不傻,惦记她做什么,我就是好奇,刚才我在家里头走了一圈也没见着她。不知道又躲去哪个角落搞什么鬼去了。”
“许是家头里没菜了吧,出去买菜了也说不定。”
仲水曼专心致志地洗着盆里的衣服,阳光下水气的味道也格外好闻。
柳佩蓉突然眉梢一挑,眼神里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欣喜,道:“哎,嫂子,你说那小狐媚子是不是受不下去了,就找了个机会自己跑了?我就说嘛,看她那一脸骚样,也不像是真有那个心能跟着男人吃苦的。”
“可别呢,要是真跑了,等他们回来之后就算你浑身是嘴都该说不清了,到时候万一吵起来,一准会说成人是让你赶走的。”仲水曼甩甩指尖的水珠,将冲洗好的干净衣服放进旁边的木盆,等一会全部洗完之后再一起晾晒。
柳佩蓉摸着儿子的小脸蛋,满脸的不在乎,就算人真的是她赶走的,她可是荆家头孙的母亲,那宋叶儿一无身份二无儿女傍身,充其量不过就是她赶走了家里的一个使唤丫头,跟弄丢了家养的一条狗没区别,到时候就算荆浩光想拿休妻来威胁自己,怕是荆老爷和黎氏也不会同意。
想到这些,柳佩蓉越发觉得自己的腰板挺直,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佛她真的已经将那个碍眼的宋叶儿赶走了似的。
“就算真赶走了个烧火做饭的丫头,也不是什么大错,真要拿这个跟我过不去,我可不怕。”
仲水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成了成了,不过就是随便说那么几句话,你看你,还较上真了,好像真用棒子把人家打出去了似的。我估摸着吖,她肯定是出去买菜了,估计等会就回来了。你也真会瞎想,宋叶儿就算真的嫌弃过这种苦日子,就算她真的要跑,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跑不是,肚子里带着这么一团肉,能跑到哪儿去。”
柳佩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同仲水曼闲聊了几句其他的,便抱着荆祥磊回去自己的屋里睡午觉去了。
柳佩蓉不在这,没人同仲水曼聊天磨牙,干活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很快就将剩下的衣物洗完拧干,院子里能晒的地方全部都晒满了衣服,最后还剩下两三件没地方晒。仲水曼突然想起后门处有一块地方阳光很是充足,便进屋找了一截差不多长的麻绳,夹在胳膊里端着要晒的衣服向后门处走去。
后门这儿的小院子平日没什么人来,以往她只在出去买菜的时候图近便走过几回,仲水曼慢悠悠地走着,软底儿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静悄悄的,几乎一丝声响都听不到,拐个弯,仲水曼的脚步猛然顿住了。
后门是敞开着的,门闩斜斜地挂在一旁,一个陌生男人的影子影影绰绰地应在大开着的门板上,看起来姿势相当悠哉。
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是土匪之类的来抢劫,再说真要是土匪下山抢钱也没这么悠哉的。不是土匪,也应该就是小偷了,看那悠哉悠哉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在等同伙。
像这种小毛贼顶多就只会几下花拳绣腿,绝不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仲水曼也不敢贸贸然上前去,万一到时候小偷狗急跳了墙,自己搞不好就会变成人质了。仲水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只有眼睛不停地变换着角度在周围扫来扫去,最终停留在身旁不远处的一根废弃了不知道多年的扁担上,上面沾满了蜘蛛网和灰尘,若是从前,这种脏兮兮又可能会出现蜘蛛的东西仲水曼总是能避得多远就避得多远,但现在这根沾满了蛛网的扁担在她眼中却变得金光闪闪。
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仲水曼碰的一声就将手中的木盆用力掼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紧接着便抄起手边的那根扁担,一边举得高高的作势要打下去,一边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尖叫:“救命啊!抓小偷啊!来人啊!!”
倚在门板上的男人显然被吓了一大跳,蹭的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没了影。只不过短短一瞬间,仲水曼的手心早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混合着一层层的蜘蛛网黏在手心,有种粘腻腻地恶心的感觉。只是现在的仲水曼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心这个,那个男人是跑走了没错,但这周围不一定就没有他的同伙,现在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危险系数更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直到柳佩蓉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时,仲水曼还在高举着扁担,脸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吓了柳佩蓉一大跳。
“嫂子,有小偷?在哪呢?”柳佩蓉晃晃手里的菜刀,故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像是要威慑住对方一样,“我倒要看看哪个胆子大到不怕死的敢来咱家偷东西,让我撞见了就一刀断了他子孙根!”
良久,周围都没有再发出什么声响,仲水曼只觉得胳膊一酸,软软的没了力气,手里高举着的扁担啪哒砸到了地上,溅起一阵灰扑扑的尘土。
“没事了,嫂子,估计就是个小毛贼,没什么胆子的,要是再来我就剁了他的手!”柳佩蓉杀气十足地拎着菜刀柄,十足女霸王的姿势。
许是柳佩蓉那膀大腰圆的身材让人看了比较容易产生安全感,仲水曼扑扑乱跳地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惊魂未定道:“你是没有看见,真真是世风日下,做贼的都敢如此嚣张了,要不是今儿碰巧,怕是咱们家今天就要遭殃了。”
“该死的小偷,害的我今儿洗的衣服也白费了。”仲水曼忿忿地骂着,将沾上了泥的湿答答的衣服一样样地捡回盆里,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庆幸,恼的是自己受了惊,还得重新洗一遍衣服,庆幸的是发现的早,不然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
“不怕,嫂子,让咱们这么一吓唬,往后那小偷一定是不敢来的了。你好好想想那人长什么样子,明儿我陪你报官去。”柳佩蓉一边安慰着仲水曼,一边走到门口处打算将门闩好,身子刚探出去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咣当一声,仲水曼顺手又将手里的木盆撇了出去,抓起扁担便冲上前,被吓了这么两回,她的胆子反倒被吓大了,她今天倒是要看看什么样胆大包天的毛贼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闯进来。
只是当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看到眼前发生的景象后,顿时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那将柳佩蓉吓了一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佩蓉之前怎么也找不到的宋叶儿,此刻正一脸刷白姿势僵硬的站在门口,柳佩蓉手中的菜刀不偏不斜正对在她那白生生的脖颈处,只差一个手掌的距离,若是刚才柳佩蓉的反应再慢那么一些,宋叶儿怕是此刻已经血溅当场了。
柳佩蓉也吓得不轻,她这一刀要是真砍上了,自己少不得是要吃官司的,心下更是又恼了宋叶儿几分,没好气地收回菜刀,骂道:“你是木头还是傻子?就听不到我们在喊抓小偷么?这么贸贸然地就低着头往里钻,我没砍死你都算是你家祖上积德了!”
“我、我也不晓得,我就是看家里没菜了,出去买了点儿,没、没想到家里会进什么偷儿啊。”宋叶儿又惊又怕,眼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方才下意识挡在胸前的菜篮里装满了绿油油的蔬菜。
柳佩蓉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她最看不惯宋叶儿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这一套,就好像是她故意欺负了她似的。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站在外面哭也不嫌丢人现眼!”柳佩蓉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扯着宋叶儿的衣襟将她扯了进来,“你个没脑子的,出去买菜就不会锁好大门么?若是今天放了小偷进来,把你卖了都不够赔我们家一块砖的!”
宋叶儿又低下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不得不说,这宋叶儿在掉眼泪的时候真是别有一番韵味,看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之情,只不过可惜的是,现在在场的人不是荆浩光,刚刚受过惊吓的二人可没有那种怜香惜玉的感情,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同她讲。
柳佩蓉拾起地上的脏衣服,板着脸便将木盆塞进了还在垂泪的宋叶儿怀里,厉声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先去把这些都洗干净了再哭。”
宋叶儿抽噎着捧着衣服,嘴唇嗫嚅了几下,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嚷起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