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工作每天早上六点开始，到中午十一点多结束。收工以后，莫易跟着老常到路边小店吃饭。

    莫易饥饿之极，他点了碗云吞面，叫老板加到十块钱的分量。

    吃完午饭，两人到环卫局交差。在环卫局倒腾了小半个钟头，莫易这才算完成了工作，顶着正午的太阳走回家去。

    母亲一个人吃完了午饭，捧着碗走向厨房。莫易忙拉住她：“妈，交给我吧。”

    莫易十二岁就没了父亲，那段时间，是他至今尤为苦涩的回忆。他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省吃俭用，把莫易送上大学。

    莫易工作一年多后，母亲卖掉乡下的房子，花光毕生积蓄，帮莫易买下这间八十平米的楼房。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一厨，正符合莫易母亲的设想。他俩同住已有半年，之前莫易每天上班，就由母亲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接过碗筷，他让母亲到客厅里看电视。他一面走向厨房，一面暗暗想到：工作这两年来，自己没在家里吃过一顿午餐。以前他总盼着过上平静的日子，现在他开始工作，生活才算有了点起色。为了工作，他没回家吃过一顿午餐；可是他的母亲，已经五十多岁了。

    他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他总是喊着“爸爸”“妈妈”的。父亲过世不久，他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这样“妈妈”“妈妈”喊着，好像带了点小孩撒娇的味道。从此以后，他称呼母亲，都只喊一个“妈”字。

    想到这儿，他感到一阵气闷。

    轻摆了摆脑袋，把脑子里纷乱的情绪驱散；莫易接着洗碗。他临到这时才想起系统的任务，于是在心里默喊：“喂，小破孩儿！”

    系统萝莉不高兴了：“什么小破孩儿？我是有名字的，告诉你，快叫我小白姐姐！”

    “你不是叫换职系统吗？”

    小萝莉直接炸锅：“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系统就不能有名字吗？像我这么人性化的系统，像我这么可爱的形象，就不能有一个常人的名字吗？”

    “你高兴就好，”莫易把手一摊，“那我就叫你小白好了。”

    “叫姐姐叫姐姐叫姐姐……”萝莉嘟嘟囔囔地喊。

    “得了，跟你说正事儿。”莫易深感无力。

    “什么？”

    “你早上说，任务完成后，奖励两个家务能力点是吧？”

    “那当然，”小萝莉马上转成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已经奖给你啦！本系统福利绝对丰厚。”

    “是吗？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呢……”莫易吐槽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回轮到小萝莉翻白眼了，“你难道就不觉得，你洗的碗比以前干净多了吗？”

    莫易在心里低声：“有吗？”他打量手里的碗，只觉得这碗平凡如常，没什么大的变化。

    “当然有！”萝莉笃定道。

    “好吧，就算有吧，”莫易做出一个“随你怎么说”的表情，“不过，也就是碗洗干净了点。这能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你不知道，你下一级要开启的工作，跟家务能力也是分不开的。家务能力提高了，你可以当洗碗工、扫地工、当保姆、当家政工人……”

    她越讲越离谱，听得莫易无语：“我不就是在当扫地工么？”

    “所以呀，给你加上正好。给你加上家务能力，你的环卫工作才能做得更好呀。偷偷告诉你，家务能力提高以后，能干的当然不止这些工作。有些工作，我虽然能让你去，你也不能去了以后，啥都不会，干瞪着眼睛吧？”

    “那……比如什么工作？”

    “不告诉你！”小萝莉来脾气了，“我是不会跟你透底的，你自己猜着去吧！”

    洗完碗筷盘子，莫易回到客厅。

    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喜剧电影。莫易走上前道：“妈，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母亲笑着问：“怎么了？”

    莫易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换工作了，以后每天都是五点半出门，午饭后回来。”

    母亲微微一愣：“怎么了？之前的工作好好的，是遇上不顺心的事儿了？”

    “那倒没有，”莫易硬着头皮道，“就是做久了有点闷。”

    “你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这么说吧，”莫易轻轻一叹，“我换工作不是因为遇到不顺心的事儿，我就想试试做点儿别的。”

    他打量着母亲，见母亲仍是轻轻笑着：“你爱怎么样都行，只要别苦着自己。做事情最要紧的还是顺心，你一直都是有主见的。”

    莫易这才在心里松下一口气，他接着说道：“您放心，我眼下这份工作很好。就是这两个月没什么薪水。”

    “怎么都不会没饭吃的。”母亲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一深一浅。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显出中老年妇女的仪态了。莫易心怀愧疚，同时感激母亲的开明。

    “好了，我先去睡个觉去。”母亲有睡午觉的习惯，她站起来，指挥莫易坐到电视机的正对面上，“对了，你那个初中时候很要好的同学，叫于什么斌来着，听说这两天回老家来了。”

    “梓斌回来了？”莫易微觉惊喜。

    目送母亲回到房里，他关低电视的音量，打开手机微信。

    他有两天没有看手机了，现在一看，简直被狂轰滥炸。好几位之前公司的同事询问他的状况，连部门经理，老板的侄女儿也发了两条问话。众多的微信群更是热闹不已，好几个群攒了上千条消息。幸而他屏蔽了大部分群，不然，光提示音就得响上三天三夜。

    他可是资深的强迫症微信用户，于是熟练地点开每一个群，力图消除所有微信群上的红点。群消息虽多，基本上与他无关；他点进去扫了两眼也就罢了。清完群消息，他又看了看私聊的消息，一一作了简单的回复。

    翻寻片刻，他找到“初中-于梓斌”发来的问候。他知道对方是手机不离身的主儿，即刻作出回应。

    这个当儿，又有四五条消息发了过来。熟识的不大熟识的，大家异口同声，都问他为什么辞职。有的以为待遇不好，有的抱怨环境恶劣，各种消极的声音，都趁着这个当口寻求他的认同，似乎要借他辞职，找到攻击公司的借口。

    莫易无奈至极，只得一一回应道：“之前工作挺好的，咱boss算不错了。我是有别的原因才辞职的。”

    好哥们儿于梓斌果然时刻在线，马上跟莫易大聊特聊。这哥们儿是莫易小学跟初中的同学，后来大学四年，两人在繁华的大都市里见面数次。这两年于梓斌仍留在外地，每年只能回家几趟。

    两人侃天说地，互相追忆过往峥嵘岁月。聊到点上，往往各生感慨。

    离开工作的下午稍显烦闷，显然手机对面的于梓斌也是如此。两人聊了两三个钟头，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于是约定晚上到冷饮店里座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