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什么破补习班啊！”骂骂咧咧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她打扮时髦，来势却风风火火。

    莫易和常晓曦暂停对话，一齐望向这个女人。这女人脚踩着高跟鞋，手上拉着一个女孩。她“噔噔噔”大步迈来，拽得小女孩脚步踉跄。

    这小女孩两人都不陌生，她就是两人一起送回家去过的舒姝。莫易看她脸色慌张，一只手悄悄捏着自己的衣角。给人这样匆匆忙忙地拉着，她一言不发，只顾低着头，忍住在眼眶边上打转的泪花。

    常晓曦看得心疼，忍不住出声道：“别扯着孩子。”

    那女人听了这话，终于稍稍停步。她打量常晓曦和莫易两人，冷着声问道：“你们这儿，谁是钢琴班的老师？”

    “你……有什么事吗？”常晓曦见她来势汹汹，不免生出几分疑惑。她侧目看向舒姝，舒姝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是钢琴班的老师？”那女人自顾自地问道。

    “我不是。”常晓曦无奈地答道，“钢琴班的老师在少年宫里，你有什么事情，我帮你……”

    “我自己进去！”女人蛮横地打断了常晓曦未完的话，她迈开步子，再度“噔噔噔”冲里面走去。

    莫易早在心里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他见女人态度倨傲，恐怕要闹出什么事来。他回头看常晓曦，常晓曦忧心忡忡：“莫易，咱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进到大厅，见各个课室门口，老师和孩子们纷纷跑出来围观。莉莉也在大厅里面站着。

    那女人冷着脸问自己的女儿：“说，谁是你的钢琴老师！”舒姝一脸委屈，怯弱地指了莉莉。

    舒姝的母亲两眼冒火，她顺着女儿的手，朝莉莉狠狠地瞪了两眼。莉莉被她这样盯着，语气显得十分不爽：“嚷嚷什么？我就是她的老师。怎么，你想干嘛？”

    “你就是钢琴老师？”女人咄咄逼人的势头又上来了：“我问你，我孩子在你们这里学了两个月了，怎么练来练去，一点进步都没有？”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这女人不依不饶，接着说下去道：“之前她在培训班里上课，每天练得双手红肿。后来到了你们这里，我看她的俩手，连点酸痛的迹象也都没有。你这老师怎么回事，自己偷懒，就这么耽误别人家的孩子？”

    她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听得众人都有些不知所云。莉莉更是怒意顿生：“你说的什么话？你家孩子之前都是瞎练，那样不知道节制，都练出腱鞘炎了。再像那样练习下去，两只手肯定要废。你还要我怎么加强练习？你还想看什么练习痕迹？孩子双手肿了废了，你才乐意是吧？你的逻辑是不是被狗吃了？”

    听到最后一句，女人的神色一变。她抬手指着莉莉，嘴上不依不饶地道：“你骂我？为人师表，误人子弟，你还骂我？自己偷懒，耽搁别人的孩子，拿这样的借口来堵我，你还敢骂我？”

    “不可理喻！”莉莉冷冷骂道，“没事请你滚开，我还要上课去呢。”说着背过身去，就要走进课室。

    女人瞬间炸了，跺了跺脚，作势扑向莉莉。她脸上露出撒泼的神色，揪住莉莉，一把把她扭了回来：“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臭不要脸的，你敢骂我？”

    “你骂谁臭不要脸？”莉莉瞬间拉下脸来，眼睛一眯，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她一面挣开女人的手，一面伸出手来，扯向女人的头发。

    常晓曦见势不妙，面色焦急地道：“你们住手！”她拉了拉身边的莫易，莫易心领神会，连忙走上前去。

    那女人被莉莉扯住头发，顿时大发野性，一顿胡抓乱挠，挠向莉莉身上。那莉莉又哪里是好惹的？她高昂着头，把女人推出半米。她怒意上脸，眼神却十分清醒。眼见女人劈头盖脸地抓来，她要紧牙关，抬起脚就是一踹。

    莫易这是第一次看两个女人打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但他已无暇看戏，为今之计，他只有先把两人分开。

    眼见莉莉占了上风，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倒升起几分快意。他既不能束手旁观，思绪一转，先伸手拉住那个舒姝的妈妈。莉莉见状，趁势又扇了她一个耳光。

    这时别的老师也围了上来，一面护住莉莉，把她挤退几步。莉莉甩开她们，自己往后退开。她冷冷地抱胸站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被莫易等人拉住，发了疯似地挣扎了一阵。众人抓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镇定下来。但这女人心高气傲，方才吃了亏，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好不容易，那女人闹得筋疲力尽。她停下身子，咬咬牙与莉莉对视：“好！很好！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什么破烂学校，什么破烂货色！从今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来！”

    众人松开她后，她扫视一圈，发下恶毒的诅咒：“就凭这样的学校，还想有人来上课？就凭这样的老师，我也跟你们没完！”

    她一面咒骂，一面疯狂抹开自己杂乱的头发。回过头来，她到处寻找自己女儿的身影。小舒姝早已躲到常晓曦的身后，她望着自己的妈妈，止不住低声抽泣。女人伸手一拉，带着她快步流星地离去。

    这出闹剧落幕，众人的心情都颇为复杂。老师们赶着孩子，慢慢回到各自的教室。莉莉则目送那女人离去，而后默默回转身子。常晓曦追上莉莉的背影，出言宽慰这位要好的朋友。莉莉听着她的宽慰，脸上露出毫不在意的笑。

    众人散却之后，只有莫易还留在大厅。他慢慢走向课室，一面走着，一面暗暗思索。有这样的家长，当真是孩子的一大不幸。小舒姝的母亲如此，她怎么可能快乐地成长？

    莫易心想，自己的书法班里，有没有一样不快乐的孩子？他走进课室，打量班上的一十八个孩子。

    孩子们乖巧异常，各自端坐在桌子前面，认认真真地练着写字。莫易心下感动，他不禁想到，这群孩子学务繁重，能来学习书法，已是十分不易。一念所至，他脱口问道：“你们白天在学校里学习，晚上到这里练字。你们累不累？”

    “累！”不出他的所料，孩子们整齐地回答道。

    “那……你们来学习书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兴趣？”

    这回的情况稍微好些，孩子们各有各的说法。莫易细细分辨，发现“是”与“不是”各占了一半。

    “既然这样，那么我还想问你们，”莫易接着道，“假如让你们自己选择，你们愿不愿意继续来学书法？”

    这次的回答依旧零零散散，但莫易听遍各个声音，在心里却十分感动。孩子们的说法不一，但他们表达的意思出奇的一致。这其中以张磊的声音最为响亮，这个熊孩子站起身来，活像接受表扬一样地得意：“我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