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愈之后,本打算再去找胡应成,可是钟鸣告诉我,胡应成被当成共(fei)给枪毙了。
鬼子投降后,抗日联队被收编,队长胡应成被湄河县政府任命为竹园区区长,可是上任不到两个月,就被联队三分队队长罗长富告发他抗日期间私通共(fei),县保安大队大队长刘保运迅速派人到区公所将他抓了起来。
胡应成被抓走后,刘保运就接替他当了竹园区区长,并将胡应成秘密枪决。后来才知道刘保运早就看中了区长的位置,没想到被胡应成抢了去,心有不甘,而胡应成当了区长之后,几个分队的队长都安排到各乡任职,唯独罗长富,胡应成说他太好女色,没有安排职位,罗心怀不满,于是和刘保运串通一气,想出了这么一条毒计。
我知道这件事后,简直肺都气炸了,没想到舍生忘死去抗日,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钟鸣摇了摇头说,我对这个政府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胡应成这条路断了后,父亲便想为我在湄河县政府谋一个差事。父亲拒绝出任维持会长,在东河一带颇为有名,再加上县长跟我家有些亲戚关系,所以抗战胜利后,县政府让他担任了东河乡乡长。他当乡长后,在县里有些关系,给我在湄河县卫生局谋得一个文员的职位。
因为在卫生局上了几个月班,所以对于国民党的腐败,我是有着切身体会的。离卫生局不远,有家康福堂药店,掌柜姓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好酒,健谈,我每天下班后,要经过药店门口,康掌柜见了,便总是叫我进去陪他喝杯酒,一坐就是老半天。康掌柜喝得几杯酒,脾气就大了起来,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而捐派却越来越多,有时候一个月赚的钱,连上交捐派都少了,年节的时候还要到衙门去打点,稍有疏忽,就会惹上麻烦。有天下午,他似乎特别生气,一边给我倒酒,一边大骂政府,说这样的政府迟早要垮台。我听了吓了一跳,问是什么事情。他却只是骂,不肯说,喝了两杯酒后,我又问了一次,他才吞吞吐吐告诉我,今天刚进了一点烟土,前脚才进,后脚就有人来查,全部拿走了。我说这是犯法的事,怎么能怪政府。康掌柜呸了一声,说我卖就犯法,别人卖就不犯法。我说你怎么知道别人卖了,他说你到同福药号去看看,人家还摆在柜台上卖,更加可气的是,在我这里没收的烟土,又摆到他的柜台上去了。我说你怎么知道是你的,他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进的药都暗中做了标记的。
他说的同福药号,是范县长的妹夫开的。
康掌柜说,范县长来之前,药店还可以偷偷摸销点烟土,范县长来了之后,以禁烟为名,严禁药店销售烟土,卫生局查得很厉害。可是,同福药号却从来没人去查过。
我那时年轻气盛,又喝了两杯酒,听了这事不觉义愤填膺,竟然当晚就向卫生局长写了一封建议,说如果不严惩同福药号,就是卫生局的严重失职。局长姓邱,五十来岁,矮矮胖胖,收到我的建议后,将我叫到办公室。我以为他会表扬我的正直和胆识,没想到他拿着我的建议劈头就问:“你写的?”他说话时,因为气愤,脸上的肉直往两边鼓了出来,额头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在抽动。
“是的。”我感到有些不妙,顿时紧张起来。
“你这小子,乳臭未干,上班才几天?就来说三道四,你爹是怎么教育你的?”
然后愤愤地将建议扔到地上,指着门口吼道:“出去。”
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感到是一种奇耻大辱,砰的一声关上门,就径自回家去了。出门正碰上大雨,我从商店里买了一把雨伞,冒着大雨回到了梨花洲。
回到家里时,全身被雨水淋个透湿,父亲正坐在客厅里吸烟,见了我,奇怪地问道:“怀南,今天不要上班?”
“懒得上了。”我说,心中仍愤愤不平。
“请了假没有?”
“没请。”
“不请假怎么行?你才上几天班,就擅自旷工。”
“我不想去了。”我说。
“为什么?”
“这个政府太腐败了。”
我把跟邱局长写建议的事说了一遍。
“世道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办法?”父亲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母亲见我一身透湿,赶紧催我去把衣服换了,等我换了衣服出来时,父亲还坐在那里抽烟。
“你不上班了,想做什么?”他问我。
“想去读书。”我说。
钟鸣在抗战结束不久,就去了省城,考上了中南文理学院法学系。他到长沙后,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在省城接触到的一切,让人眼界大开,这里的老师知识渊博,思想活跃,经常能听到很多闻所未闻的道理。他建议我也尽快到省城来,不要在那个偏僻的小地方虚度了一生。
父亲对于我去长沙读书,表现得十分犹豫,一方面他担心我去了省城,难免会受到新思想的影响,尤其是担心我会加入共(chan)党,在那时加入共(chan)党可是要杀头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又是个较为开明的知识分子,认为一个男人不到外面去闯荡闯荡,经历一些事情,总是打不开眼界。我第一次跟父亲说起这件事时,他嗯嗯了两声,未置可否。过了两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又跟他说起,他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去长沙,我们不放心。”
我不知那里来的脾气,筷子一顿,说:“有什么不放心,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你是舍不得钱吧。楚怀北读得,我怎么就读不得?”楚怀北在去当兵前,也在长沙读了几年的书。
我看见父亲愕然了一下,脸色骤变,嘴唇直打哆嗦,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哼了一声,站起来转身就走,饭也不吃了,母亲正好从厨房里走进来,问是什么事,我也没搭理她,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人闷声不响地躺在床上生闷气。
第二天起床后,我仍然不愿搭理父亲,他看见我这个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八仙桌旁拿起烟筒,不停地吸着烟,然后又不停地咳嗽着。
父亲终究是个开通的人,见我这么倔,最后还是改变了态度,吃中饭的时候,父亲跟我说:“不是爹舍不得钱,爹担心你在外面不走正道。你硬是要去,爹也不阻拦你,别到时怪我一辈子。”
出发那天,父亲送我到了湄河车站。离开洲上时,我竟然没有一点留恋的心情,而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和轻松。我们坐老金的渡船去的县城,船划到河中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梨花洲,冬天刚刚过去,洲上的树木仍然大都光秃着枝桠,洲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几只狗在河岸边嬉戏追逐着。清晨的阳光照在河面上,反射出片片淡淡的鳞光,父亲坐在船头,悠闲地吸着烟筒。我望着宽阔的河面和无边无际的天空,心中暗想,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偏僻的地方了,去一个广阔的让人期待的新世界。
湄河到长沙每天只有一趟公共汽车,到了汽车站,父亲去买了票,然后领着我到了候车的地方。临上车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递给我,嘱咐道:“到长沙后写信回来,少让你妈操心。”
我嗯了一声,皱了一下眉头说:“知道。”
父亲将行李安放到行李架上后,才独自一个人下了车。他似乎仍有些不放心,走近车窗旁再一次叮咛我:“怀南,到了长沙好好读书,莫跟别人去闹事。”他所说的闹事指的是参加革命。
“好的。”看着别人注视的目光,我有些不耐烦地应付道。
汽车终于上路了。一路上,到处看得见被烧毁的农舍和树木,虽然零零散散地新搭建了一些茅草房,但大都低矮简陋。汽车每到一个地方停下来,沿途便有不少农民提着竹篮前来叫卖,这些农民衣衫破旧,神情萎顿,连年战争已使他们处在了最贫困的状态。中午我从一个老大娘手里买了两只鸡蛋,从一个小姑娘手里买了一只烧饼,那烧饼还有着火炉的余热,吃的时候,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面粉香。
汽车一直开了四个多小时,才慢慢驶进了省城。城里的景象远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繁华热闹,到处是低矮的建筑,破烂的房屋,街道拥挤不堪,铺在地面的柏油路,露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泥坑,一些被飞机炸毁的房屋,由于无人清理,仍然又黑又脏地葡伏在街边。刚刚从抗战中喘过气来的城市,已经元气大伤,这些年不仅没有搞任何建设,反而在战争中毁掉了无数的房屋。
下车后,我拿着钟鸣的信,按照信上的地址去找他。钟鸣租住在黄兴路一户人家的木楼上。我到的时候,他还没有下课,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面相十分和善,见我是钟鸣的同学,十分热情地帮我把行李搬到楼上钟鸣的房子中。楼上共有两间房子,一间堆着些杂物,另一间便是钟鸣的宿舍。房子很矮,屋顶稍微比人高一点,里面各种物件都紧紧地挤在一起,中间摆着一张床,如果要到床那边去,必须贴着墙才能走过去。墙壁上糊着很多旧报纸,用来遮挡破了的墙壁,可见房东也不是个宽裕的人家。
窗户临街,我走到窗户前,看了看下面的街道。街道很窄,大概只有两辆人力车那么宽,房子屋檐挨着屋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因为闲着没事,我便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一本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一本是伏尼契的《牛虻》。我躺到床上,读起了《牛虻》,正读得津津有味时,听到有人上楼梯,出去一看,是钟鸣回来了。他见到我高兴地叫了起来,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我爹首先不同意,争取了才过来的。”我说。
“永玉和仲甫刚开始也说要来,可最后都没来了。永玉教书去了,仲甫则去了他父亲的厂里做事。”钟鸣告诉我说。
第二天,钟鸣带我到中南文理学院去报名。钟鸣读的是法学专业,我本也想报考这个专业,但法学系已经招满了学生,我只好改报历史专业。因为学校恢复招生不久,报名的人不多,所以很容易就考了进去。
我到省城后,记着父亲的嘱托,决心好好读书,切切实实学点知识进去。对于历史,我本来就有着浓厚的兴趣,现在正好又学的是这个专业,所以就更加用心了。我给自己开列了一个读书计划,争取在一年之内读完《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世界史则要读完希罗多德的《历史》、塔西佗的《罗马编年史》和米涅的《法国革命史》。为了完成这个读书计划,我几乎每天下了课就回到宿舍中,安安心心地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钟鸣却是个社会活动家,经常吃过晚饭后,就出去了,要到很晚才回来,走的时候只说有事,也不告诉我什么事情,显得十分神秘。
有天钟鸣对我说:“怀南,我们成立了南风文社,你也来参加吧。”
“南风文社是干什么的?”我担心会影响到自己读书,不想冒然答应。
“只是个普通社团,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在一起,经常搞点活动。郭老师是我们的顾问。”
听说郭老师是顾问,我就有些动心了。郭老师叫郭昭正,是我们的国文老师,四十来岁,人很瘦,个头高,脸上棱角分明,戴副眼镜,经常穿着件灰布长衫,讲课的时候慢声细气,但观点十分鲜明,尤其在批评时政时,往往一针见血。班上的同学每次课后都要为郭老师的观点发生激烈的争论,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我因为对国民党的腐败有着切身的认识,所以对郭老师的观点非常认同。
“你们活动多不多?”我仍有些担心地问。
“我知道你怕影响读书,但古人说要学以致用,只是埋头在故纸堆中,闭门造车,这学问又有什么用?现在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正是需要我们担当责任的时候。”钟鸣说。
我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今天晚上我们在郭老师家碰头,你一起去吧。”
“好啊。”我想起古人说的“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后,钟鸣带着我去郭老师家中。郭老师家在中山路,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我因为是第一次去老师家中,心里颇有些紧张。
给我们开门的是郭老师的爱人,郭老师爱人叫肖叶惠,也是这个学校的教员,看上去三十来岁,中等个头,剪着头短发,看见我们微微笑了笑。她把我们引至二楼的客厅,客厅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都是南风文社的骨干成员。郭老师见到我,亲切地走过来和我握手,问我是哪个班的,学什么专业。郭老师性格亲切,语气温和,一问一答之间,我的紧张感便一下子消失了很多。肖老师从里屋搬出两张椅子,让我和钟鸣坐,然后又给每个同学沏了茶,便悄悄退到楼下去了。
其他几个同学都叫钟鸣社长,我才知道钟鸣是南风文社的发起人。当时全校各种各样的社团有几十个,有老乡社,法律社,文学社,我以为南风文社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文学社团,但参加了他们的活动之后,才感觉这个社团有些不普通。郭老师端着一杯茶,坐到桌子边,开始给我们讲课,他问上次发给大家的书,都看了没有。有两个同学说已经看了,有个同学说还正在看。
郭老师给我们讲的是国际共运史,从巴黎公社一直讲到俄国革命,这在课堂上是听不到的。郭老师讲得不急不慢,娓娓道来,我们却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讲了两个多小时。郭老师最后说:“可见革命不只是中国才发生的事情,革命已经成了世界潮流。除了少数帝国主义国家之外,绝大多数国家都爆发了或正在爆发革命,尤其象中国这样的半殖民地国家,只有通过革命的手段,才能赢得独立,才能使无产阶级获得真正的解放。”
临走时,郭老师从里屋拿出一叠书,给每个同学发了一本,发到我手上的竟然是一本《共(chan)党宣言》,书不厚,只有几十页,但封面上那几个烫金的字,却似乎有着万钧的力量,重重地击在我的心坎上,看得我怦怦心跳。在此之前,虽然听同学议论过,但还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共产主义的理论。
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猜测着郭老师会不会是共(chan)党,如果是,等于我也就参加了共(chan)党的活动。
“郭老师会不会是共(chan)党?”我问钟鸣。
“你看呢?”钟鸣含糊地反问了一句。
晚上回到宿舍中,我几乎通夜未眠,一口气就把《共(chan)党宣言》读完了,第二天晚上又重读了一遍。读过之后,我被书中的思想深深地震撼住了!因为父亲从小教导我的,是仁爱,忍让,宽容,与人为善,在我离开湄河时,他还一再叮嘱我不要去闹事,不要有过激的行动。而现在马克思的革命学说,却明明白白地指出,只有革命,只有通过暴力的手段,才能彻底推翻资产阶级的旧世界,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实现生产资料公有的新世界。这两种思想是如此地尖锐对立,以至让我一时无所适从。
第二次到郭老师家中时,我把我的疑问提了出来,郭老师想了片刻,看着我说:“怀南这个问题提得好,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说明怀南善于思考。要暴力,还是要克制,这是我们应该好好思考的一个问题。几千年的儒家思想一直在中国占据着统治地位,孔子所鼓吹的仁义,克制,忍让,看上去都是很好的东西,但是他的立场是什么?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还是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说到底,它是统治阶级用来麻痹劳动人民的精神鸦片,是统治阶级用来维护封建统治的思想工具。再说,正是因为儒家思想的影响,才造成了近代中国的贫穷落后,“五四”的口号,“科学”与“民主”,就是针对儒家思想的保守落后提出来的。如果不彻底地打倒孔家店,不动员劳动人民起来反对剥削阶级,就不可能建立一个平等的、自由的新中国。”
郭老师越说越激动,声调也提高了不少,我没想到在他儒雅的外表下,却蕴藏着火一般的热情,我完全被他的热情所感染了,更为他的分析所折服。也许父亲的那一套理论已经不合时宜了,毕竟这一百多年来,中国一直处于贫穷挨打的境地,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理论来武装头脑,来指导我们的实践。
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从郭老师那里借到了很多书,除了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的著作外,还看了不少关于苏联的历史著作。有天下午上完课,回家的路上,我们和郭老师走到了一起。那天郭老师仍然一袭灰布长衫,脚上穿着双布鞋,手上提着包,钟鸣要跟他提包,郭老师不肯,笑着说劳动人民要自己动手。走过繁华的中山路时,郭老师指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说:“将来,解放了,这一大片商店,饭店,旅馆,都要实行公有制,只有实行了公有制,工人阶级才能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
“资本家会愿意放弃自己的财产吗?”我有些疑惑地问,心想那会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没有人愿意交出自己的财产。
“觉悟高的,当然会愿意。苏联就涌现了不少红色资本家。如果不愿意,我们有无产阶级**的政权。”
谈到苏联时,郭老师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光彩来,他说:“苏联让我们看到了人类的希望,只有建立苏联那样的社会制度,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中国才有希望,中国人民才能过上象苏联人民一样幸福的生活。”
我和钟鸣听了,都不觉热血沸腾,什么时候中国能象苏联一样,消灭私有制,实现公有制,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社会啊!
“所以,我们要认识到,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崇高事业!为这项事业作出牺牲是值得的!”
与郭老师分手后,我的心情异常激动,我为自己参与到了一项伟大的事业而倍感自豪,我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充塞着一种崇高而美好的理想,我可以为这种理想而牺牲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这种决心比当初参加抗日时还要来得真切和令人激动,因为参加抗日是迫不得已,因为你不做汉奸,不做亡国奴,就只能走上抗日的道路。而现在为实现崇高的理想而奋斗,为千千万万劳动人民的幸福生活而奋斗,却是我自己的选择!
郭老师是不是地下党员,我一直只是猜疑,直到有一天当他说要发展我加入中国共产党时,我很是吓了一跳。一天晚上,我们在他家聚会后,正准备离去,郭老师叫住我,说要跟谈一件事情,等其他人离开后,他说:“经过几个月的考验,组织上认为你符合党员条件,准备吸收你参加中国共产党,你愿意吗?”
我听了,虽然觉得受到郭老师信任,心里热呼呼的,况且对于国民党的腐败,我有着十分深切的体会,推翻这个政权一直是埋藏在我心底的一种愿望。可是对于入党,我一时并没有作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再说离开家里时,父亲一再叮嘱我不要参加革命,而现在加入中国共产党,无疑是投身到革命的洪潮中去了。
“我回去考虑考虑。”我说。
“好的,下次你再给我答复。”郭老师颇为理解地说。
回到宿舍,钟鸣正躺在床上看书,见我回来了,问我郭老师找我干什么,我把郭老师的话跟他说了,钟鸣问:“你同意了没有?”
“我说回来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组织上相信你,才发展你入党。”钟鸣说。
“你是不是早入党了?”我问他。
他起身穿鞋子,说要去一趟厕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第二次去郭老师家中时,我同意了。到这时我才知道,南风文社是共chan党领导的外围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