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53、入府
    苏令德坐在前往临仙山府的马车上, 掀帘看着站在方府门口不肯进去的玄靖宁,她的脸上忧色与坚毅并存。

    玄时舒看了她一眼,宽慰道“不要担心, 宁儿不会有事的。”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苏令德放下车帘, 看着玄时舒面前的棋盘“只是,宁儿不便跟我们一起进临仙山府,如果他一个人留在府中, 纵使我们有满府的护卫, 也难保万无一失。”

    “我虽然能时时下山,但终究没法每天回去看他, 总要有人能看顾宁儿。”苏令德看向玄时舒“不过,曹家跟你才是旧识,你选了方家却没有选曹家,曹家难道不会生出警惕之心吗”

    “那你以为, 我为什么选方家”玄时舒手中捏着一颗黑子,但是迟迟没有落在棋盘上。

    “肯定是因为你信任方家更胜过曹家呀。”苏令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

    玄时舒摇了摇头“曹家可未必这么想。当初我提出把宁儿放到方家,曹郡尉毫无阻拦之意, 想来也觉得这样做正在他意料之中。”

    “在曹家眼里,大概我把宁儿放到谁家,才是不信任谁。”玄时舒摩挲着手中的黑子“正是因为不信任,担心方家会加害宁儿,所以才把宁儿放到方家。因为如此一来,方家为了自保,就必须要善待宁儿,倾尽全力。”

    苏令德难以置信地道“怎么还会有这种逻辑”她话音方落,自己也回过神来“因为曹家觉得, 宁儿不过是利益中的一种,可以被用来试探两家的虚实。”

    玄时舒颔首“把宁儿送至方家,是试探方家。而我们再次请求入临仙山府,是试探曹家。这样的分配和安排对曹郡尉来说,才是理所应当。”

    “那曹家会加害宁儿吗”苏令德弄明白了曹郡尉的心思,只觉得胆寒。在曹郡尉眼里,可能玄靖宁这样的继子,从来也不过是工具。承平之时传宗接代,危险之时挡刀挡箭。

    玄时舒摇了摇头“他们既然不在乎宁儿,又觉得我不过是出于利益权衡,又怎么会费劲去加害一个不重要的人”

    “曹家的眼睛,恐怕只会牢牢地钉在临仙山府。”

    玄时舒终于落下了手中的黑子。

    黑子势成连绵,如游龙入海,将白子困锁在了一隅。

    玄时舒和苏令德带人入住临仙山府,一入府,他们立刻就去拜会天师。

    天师穿着一袭白色的麻衣,用白色的帷幕遮住了自己的口鼻,瞧上去颇为仙风道骨。他沉着地接受了玄时舒和苏令德的大礼,然后才慢悠悠地给玄时舒“望闻问切”。

    苏令德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瞧着这“天师”时而眉头紧蹙,时而一声长叹,其神态之丰富纠结,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可就算天师脸上表情如此丰富,他始终一言不发。等他收手之后,他袖手在身旁的纸上龙飞凤舞,然后交给了苍耳。

    苍耳先将天师的字迹呈给玄时舒和苏令德,同时解释道“天师说,您的病症极难解,需要喝药、食补辅以药浴。只是,喝药、食补为辅,您能否痊愈,端看药池能发挥多大的效用。”

    苏令德心里翻了个白眼。“端看药池能发挥多大的效用”,这不就是提前在他们心里做好铺垫玄时舒就算没治好,那也是天命如此么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很上道地道“那本宫定然时时抄写药经,供奉给药神,期望上苍眷顾,药池的功效能药到病除。”

    苍耳十分郑重地点头“王妃所言极是。生死有定数,与天争命,也要看是否诚心诚意。”

    天师听过他们的对话,继续在纸上奋笔疾书。玄时舒瞥眼,认真地看着天师写字。天师的笔迹是标准的馆阁体,与贾田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恐怕这些“天师们”,早就练就了这同样的本事。

    天师写罢,苍耳捧来再解释道“天师说,王妃如此诚心,他感念甚深。王爷的病棘手,天师为了不辜负王爷和王妃的至诚之心,决意自此关闭临仙山府,专心致志替王爷治病。”

    苏令德心下微惊“那那些远道而来求医问药的病人怎么办”

    天师盘腿,闭目不语。

    苍耳满目愧疚,像是受着极大的良心考验,却又不得不答道“王妃,天师虽医术得天所厚爱,却终究只是肉体凡胎。王爷既需诊疗,天师只此一心,焉得二用”

    苏令德看他满目悲苦,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曹家这步棋可谓下得妙。

    天师为了给涠洲王治病而关闭临仙山府,如此一来,不仅涠洲王府上下需要对天师感恩戴德,而且还解决了华陵游失踪带来的无法治病的问题。病患不仅不会埋怨临仙山府,他们的矛头还会直指涠洲王府。

    至于玄时舒是死还是活,临仙山府也不在乎,毕竟,他们还能直接质疑涠洲王的心,诚还是不诚。

    “天师思虑极是。”玄时舒淡然颔首“只是,为本王故,让远道而来求医的人失望而返,终究不是行善积德之道。”

    “本王来时,将相太医一并带了过来。相太医虽非天师这样的天赐圣手,却亦有妙手回春的医术。”玄时舒看着那个镇定自若的天师,唇角勾了勾。

    “所以,本王想来,不如就在临仙山府闭府之时,由相太医于山下设善堂,比照着临仙山府的规矩来。哪怕无法令病患痊愈,也至少能延缓一二,等到天师替本王治好出关。”玄时舒淡淡地问道“天师以为,如何啊”

    苏令德的唇角也勾起了笑。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就是玄时舒吧。

    相太医这善堂一设,百姓自然不会再对涠洲王府颇有微词。治得好,那声名都是相太医和涠洲王府的。如果实在是非能力所能及,那也能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临仙山府。横竖,涠洲王府都不亏。

    苍耳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看了眼天师。

    玄时舒见状,似是十分贴心地问道“天师难道还要和人商量商量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天师该是临仙山府之主,他没有要跟旁人商量的余地。而玄时舒的提议,于情于理都很妥当,更不用说还打着替他自己“行善积德”的名义。

    天师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他又能怎么办他虽坐于高台之上,但此时也不过就是个傀儡。他只能在一旁的纸上,用力地写下一个字“善。”

    苏令德和玄时舒在敲定善堂之事后,终于得以回到临仙山府的小院里休息。

    玄时舒立刻让川柏派人带着相太医去临仙山下设立善堂,同时大肆宣扬天师无法一心二用,同一时间里,只能治疗涠洲王。而涠洲王不忍百姓受苦,特请赫赫有名的太医来替百姓治病。

    玄时舒做完这一切时,苏令德刚刚在苍耳那里敲定了在他们的院子设立小厨房的要求。反正她在曹家这些人眼里,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她上临仙山府的时候,把钱婶也带上了,这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苏令德还从曹岚那儿学来了一招,要求苍耳准许他们开小厨房的时候,她还知道如何楚楚可怜地说“天师素来博爱世人,我设小厨房这样小小的要求,既不劳临仙山府破费,又不劳临仙山府照料,总是无碍的吧”

    苍耳哑口无言。

    如今是紧要关头,涠洲王府的人处处都盯得很紧,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去给临仙山府外的曹家传信。只能先按照曹郡尉的指示,不论如何,先把涠洲王稳在临仙山府再说。

    玄时舒和苏令德“胡闹”完,两人在厢房会面,相视会心一笑。

    “我敲定了小厨房,以后我们的吃食呀,都只会是钱婶做出来的。”苏令德喝了口白芷递来的茶,只有些许的苦恼“就是熬药有点麻烦。”

    “苍耳说,为了确保药效,药需得由临仙山府的药师煎,放进药池的药材也只能从临仙山府采摘。”苏令德咬了一下嘴唇,托着腮想法子“我已经很明确地跟他们说了,白芷一定要在旁边守着。可药方”

    药浴的事好解决,到时候她把药包调虎离山就行了,天师也不能派人死盯着玄时舒赤身裸体的泡药浴。

    她也能保证玄时舒喝的药,从煎药到送药的过程没有问题。但煎下的药材是根据天师的药方来的,他们是来求医问药的,总不能质疑天师的药方吧

    “你不是才敲定了小厨房么”玄时舒一笑,不以为意地道。

    “小厨房里熬药那怎么能行。”苏令德撇撇嘴。她当然也想过“阳奉阴违”,不喝天师的药就是了。但是药味那么大,小厨房里熬药一下就能被闻出来,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玄时舒放下手中书册,看着她莞尔道“我们笃信天师的医术,相信不日我就能痊愈。既如此,王妃调理身体,准备有我们自己的子嗣,又有什么关系”

    苏令德瞪大了眼睛,一瞬满脸通红。

    “你、你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来,索性一跺脚,夺门而出“我要去休息了”

    玄时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笑着用指节在桌上轻轻地叩着,等她回来。

    待他扣到第三下,苏令德果然崩溃地又跑了回来“他们怎么没给我准备单独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