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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花明水上曛一桡青翰破霞文(4)
    可是如何澡雪精神呢,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篇》如是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

    ——像转轮制陶一般酝酿文思,贵在虚心与宁静,而这份虚心与宁静可洗涤五脏澡雪精神。

    其实澡在古代是洗手洗脚的意思,而真正洗澡的字是“浴”,而“沐”是洗头发。所以古人说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那《论衡》亦如是谈过各个字的分工——“且沐者,去首垢也,洗去足垢,盥去手垢,浴去身垢,皆去一形之垢,其实等也。”

    所以,单就洗身一件事,就在各个部位叮叮当当挂满无数个清洗它的专有之字,所以,古人要学会洗澡的学问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还有一个表示洗的字是盥,但这个字早先的意思只是洗手而已。甲骨文是,先是一只手洗洗,后来到了金文就变成,两只手洗好了,那水滴滴答答落下来,等到小篆,把线条规范一下,就跟现代的字相差无几了。所以在有厕所和洗手设备的房间也被称为盥洗室,也就是洗手间的意思,大概也是取了原意,隐晦的提醒大家,上完厕所要洗手哦。

    洗脸的时候有个不常用的字“沬”,现在它也几乎消失了原意而通“昧”的字意,微昧之明的些微光亮,但这个字的甲骨文着实让人喜欢,就像看到一幅古老的岩画,那线条简练却几笔勾出一个人意烂漫的世界。最后为何意思通成了昧,大概是因为早起洗脸时,抬头望,晨光微明啊。

    五代十国后蜀君主的贵妃花蕊夫人在亡国之前的纸醉金迷的日子里,曾写下一首洗脸的诗:“舞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下玉梯;归到院中重洗面,金花盆里泼银泥;宿妆残粉未明天,总立昭阳花树边。”

    ——那个满脸浓妆未洗净的美人在昧明的夜里,站在宫殿的花树边,那静静的怅惘有些些悲伤,再美好的繁华,终究会落成一盆洗下的脂粉泥。

    一诗成谶,等她再写“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她和她的君主已经成了宋太祖赵匡胤的阶下囚,她曾经至上的荣华全都落成了泥。

    洗这洗那的字很多,不同的洗法又各自成字。比如那濯字,甲骨文是,像是说小鸟衔水洗羽毛,所以,那就是轻轻的濯洗了。

    这个字带着一点诗意,又带着一声歌吟——“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清的水可以洗帽带子,浊的水则拿来洗脚。这么简单的安排,却涵具着对天地的敬意。

    游有着一个很可爱的甲骨文,一个人举着一个小旗子就是游,至于后来怎么演变成“游”字,真是费得一番猜测,那方是并行的两船的意思,而回到其中一个金文上看,似乎是人与船并行在水里而成游?

    而一个人在前面举着小旗子,后面跟了一群人的则是旅,其甲骨文是,旅游旅游意思就是一群人跟着举着小旗子的人游玩,看来这导游的形象从这文字创立之初就已经存在了呵。

    一群人游到一个地方,那就得找地方睡觉休整,所以就有了旅舍,而心胸浩大的李白却把天地当作了一旅舍——“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活着的人像过路的行人,死去的人宛若投向归宿之地;而此间的天地就像一所迎来送往的旅舍,在这里有多少人会同声悲叹这化为尘土的万年时间竟也只是这么的短暂。旅后来就形象地用到了军队里,而古代军队五百人为一旅。

    沈的甲骨文是,沈字本为沉字,从甲骨文上看,牛头没到了水里,这是一个故事;而到了金文,却变成像是一个人颈上缚着绳索沉到水里,就好像一个有必死之心的人缚石沉水一般,这是一个悲剧。

    开始“沈”说的是沉的意思,也兼了地名和姓,后来就干脆又造了一个专门的沉字,而沈就另作了他用。

    沉是一个悲伤的词,当刘禹锡终于再次被召回长安的那一年,与白居易相遇在扬州,白居易总结他被贬在长安之外23年的时光而叹成一诗,叹他“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刘禹锡却用这个悲伤的沉字回得一首重获生机的名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水多了,亦会泛滥,但中国人却在其间发现文明的先机——以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又让自己在治理它的过程中发现文明的生机——是故天下之事不可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万物之变不可究也,秉其要归之趣(《淮南子》语)——天下的事不能强硬地去改变,只能顺着事物的自然之势去推动;万物的变化不能探究清楚,那就掌握它们的发展趋势引导它们的归宿。

    因此,泛滥之后便有滥觞一词,滥的小篆是,形声字,以水作形以监作声,而这个监的甲骨文就像清晨起来的一个故事——,一个人瞪大眼睛,以一盆水作镜,临水照花容。

    而“滥觞”一词,那造词的灵感起的那刹那,如画,指江河发源处水很小,仅可浮起酒杯。北魏郦道元《水经注》里有语:“江水自此已上至微弱,所谓发源滥觞者也。”后来就引申为事物的起源或发端,郭沫若的《今昔集·论古代文学》里就有:“中国文化大抵滥觞于殷代。”从字面上想象这语句的画意就是中国文化的大江之水在殷代时,还只是一股浮着小酒杯的涓涓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