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陈国信使来报,陈侯夫人思念女儿,染病在床。孝顺的息夫人马上请求息君派人送自己回陈国省亲。息君一刻也不想离开夫人,但他不忍着夫人焦心思虑的模样,很快就安排好人,与陈国使者一起护送夫人回娘家。谁知,正是这次省亲,引来无数祸端。
公元前684年,息夫人一行人从息国出发,不一日,来到蔡国都邑。蔡哀侯垂涎小姨子的美貌,苦于没机会亲近,但他听说小姨子要来看望姐姐,深觉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几次三番派人请息夫人到宫中一叙,说是摆好家宴,为小姨子洗尘。息夫人知道姐夫是个急色鬼,但碍于姐姐的面子,只得勉强赴宴。宴会之上,蔡侯直勾勾望着小姨子,语及戏谑,全无敬客之意。蔡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小姨子这般无礼,姐姐软弱,抑或对丈夫的恶行见怪不怪。至亲骨肉姐姐默不作声,息夫人也只有忍耐,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不好当场翻脸,只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在心中大骂蔡侯。
晚宴结束,息夫人马上启程离开。回程路上,息夫人过蔡而不入。息夫人并没有将姐夫的恶行告诉父母,回到息国,见到夫君,才抽抽噎噎将自己受辱于蔡侯的事告诉丈夫。息侯闻之大怒,奈何息国是小国,蔡国是姬姓侯国(蔡国乃武王弟蔡叔的封邑),无法与之抗衡,但妻子受此侮辱,作为丈夫,又怎能袖手旁观?
息侯每见妻子郁郁寡欢,对蔡侯的怨恨便增加一分,报仇的欲火燃尽了他的理智,息侯不顾家臣和妻子的反对,遣使入贡于楚,密告楚文王说:“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汝水淮水之滨的蔡、息,是楚文王梦寐以求的地方,正在图谋北上的楚文王,听到这番邀请,大喜过望。楚文王点齐人马,浩浩荡荡开往息国。息侯依计求救于蔡,蔡哀侯果起大兵,亲来救息,安营未定,楚国伏兵齐起。哀侯不能抵挡,急走息城。息侯闭门不纳,大败而走。楚兵从后追赶,直至芋野,活虏哀侯归国。息侯大犒楚军,送楚文王出境而返。蔡哀侯始知中了息侯之计,叹道:“唇亡齿寒,蔡国灭了,息国焉能长存。”这件事影响很大,《史记·楚世家》说:“楚强,陵江汉小国,小国皆畏之。”杜预《春秋》注说:“楚辟陋在夷,于此始通上国。”“上国”指中原华夏之国,一向被华夏诸国视为蛮夷小国的楚,现以强有力的面貌出现在中原的舞台上,为诸夏所侧目。
楚文王本打算按照楚地处理战俘惯例,杀蔡哀侯烹之,以飨太庙。楚国大臣劝道:“大王想要和中原大国争霸,必须深谋远虑。蔡侯乃姬姓方国,若杀献舞,诸侯便有借口兴兵攻打我国,不如放他回去,我国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因此得罪中原诸国。”再三苦谏,楚文王才同意放蔡侯归国。临行前,楚文王大排筵席,为之饯行。春秋年间,楚地风俗与中原严格的礼乐制度不同,用现代的观念来看,当时楚国风气相当开化。
席间,女乐大张,蔡侯、楚王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好色之徒。《吕氏春秋·直谏篇》有对楚文王好色的记载。一次,楚文王到云梦去打猎,三个月不回都,诸大臣贵族心急如焚,原来,他在此处抢到名叫“丹之姬”的美女,对她宠爱逾常,一整年不上朝。最后,楚文王的重臣保申以死要挟,楚文王才认了错,放逐了丹之姬,此事才得以平息。
酒宴气氛极好,美酒、编钟、还有美女奏乐助兴,楚文王得意之际,借着酒劲,指着仪容秀丽的弹筝女子对蔡侯说:“此女色艺俱佳,让她给你斟一大杯酒。”即命此女为蔡侯斟酒,蔡侯一饮而尽。楚王笑问:“阁下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蔡侯想起息侯导楚败蔡之仇,心生一计,说:“天下女子,没有比息夫人更美的,息夫人不是一般女子,乃天女下凡。”楚王问道:“她长得什么样子?”蔡侯顺势将息夫人的美貌大肆渲染:“她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长短适中,举动仪态,天下无双。”楚王说:“有生之年能看一眼息夫人,死而无憾了!”蔡侯趁机说:“以大王的军威,就是齐王的女人,抢来也没什么困难,何况小小的息国?”楚王听了十分受用,二人尽欢而散。蔡侯遂辞归本国。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噎,不日有噎。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瞳噎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诗经·国风·终风》
远在息国的息侯夫妇并不知道楚王宫中发生的一切,息侯夫妇也在饮酒欢庆。息侯满心欢喜,息夫人陪在旁边,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祥,但见夫君如此开心,一直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此后,蔡侯被放归回国,息侯便生活在惴惴不安中:他既不敢去要求楚王履行承诺,而中原姬姓诸国都站在蔡侯一方,今后会怎么样?逞一时意气,往往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风和日丽的平静表面下,风暴正在形成,桃花命运堪忧!
豢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此后六年时间里,楚、蔡、息三国相安无事,然而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楚文王一次处心积虑的巡方打破。
公元前680年,息国已成为楚国进一步北进的挡路石,不怀好意的楚文王带人来至息国,息侯不敢怠慢,态度极其恭敬,亲自为楚王布置下榻馆舍,当然,大排筵宴不可避免。宴会当天,朝堂上,美酒佳肴,楚文王得意洋洋坐在上座,息侯毕恭毕敬在一旁陪客。到了敬酒的环节,楚王接爵在手,微笑着对息侯说:“以前,寡人曾帮尊夫人出气,现在,我来你家做客,君夫人也应该给我斟杯酒吧。”息侯胆小懦弱,不敢违拒,连声唯唯,派人入宫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