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妈妈家的成员
妈妈家虽然很小,却一直很热闹。
我一岁多的时候,爸爸把寄养在北京的姐姐接回来了。
爸爸在与妈妈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是在地下工作期间,妻子姓汪,在1948年锦州解放后不久病故,没有子嗣。她的娘家在北京,后来爸爸一直与他们有些联系,提起来就简称为“北京汪家”。第二次婚姻是在解放战争后期部队南下期间,妻子姓薛,后来也病故了。这段婚姻留下了两个孩子,男孩叫多多,大我4岁,女孩叫津津,大我两岁。爸爸当时因为工作忙无法自己照顾孩子,就把多多哥哥送到了南京叔叔家,把津津姐姐送到了北京汪家,请他们帮助照顾。这些情况我都是20多年后长大成人了才逐渐知道的。
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妈妈跟爸爸说,孩子在亲戚家照顾太给人家添麻烦,还是接回来吧。爸爸也同意了。可是考虑到怕妈妈工作忙孩子多了照顾不过来,决定先把姐姐接回来。姐姐接回来就到了211医院由妈妈来抚养。
我三岁左右的时候。姥爷从河南老家来了。
上个世纪50年代末期,国内开展了反右斗争,我的二舅在河南家乡被打成右派。经过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大规模群众运动,从1959年——1961年,国家经历了三年艰苦的经济困难时期。妈妈的家乡河南是重灾区,农村生活非常困难,姥爷从家乡出来,到了哈尔滨。
姥爷当年60多岁,当时身体很虚弱,双腿浮肿。妈妈安排他住下,一起生活。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调养,姥爷逐渐恢复了健康。
姥爷的身体本来是很壮实的。他中等个,眉毛很长很重,大眼睛,头发理的光光的,烟吸得很重,整天笑呵呵的,一口浓重的河南腔。最爱吃面条和肉食,很肥的肉都能吃。
妈妈给姥爷找了个在洗衣房的临时工作,一干就是三年,每个月有一二十元的工资。姥爷都交给妈妈,三年妈妈给他攒下几百元,后来姥爷回河南用这钱盖了全村最好的一栋房子。妈妈是在军官食堂吃饭,我和姥爷跟着她吃,她带着姥爷先去食堂,让姥爷坐着她去打饭,打回来端到桌前给姥爷吃。顿顿如此,天天如此,三年如此,在整个军官食堂成为一道景观。妈妈的同志们看到都说:这个老爷子真有福气!别的人家农村来的父母没有一个有这样待遇的,多是把粮买回自己在家做,粗细搭配,父母在家做家务,照看孩子,当保姆使唤,甚至经常受儿女的批评。
姥爷工作之余经常出去走,有一次走了一天很晚才回来,妈妈问他去哪儿了,他说:我想着走走看哈尔滨有多大,走了一天也走不完!妈妈笑着说,这是大城市,你当咱们家的县城呢,走几天也走不完啊。
我小时候应该算是很聪明的孩子,7个月会走路,不到一岁会说话,一岁多就开始认字了。一两岁时每次大人准备带我出门,我都不厌其烦地反复提醒大人:咱家门锁了吗?窗户关好了吗?比大人还操心。姥爷抱着我出去玩,我指着街上的路牌念上面的字,姥爷回来见了妈妈就说:“这孩不能要了!”妈妈惊问:“怎么了?”“这孩是个妖精!我都害怕!我抱着他走到哪条街上,他都能指着牌子认字,什么街什么路他全认识!这孩真不能要了!”
姥爷为人实在,忠厚老实,人缘很好。他在大院里交往最多感情最深的,是一位开救护车的司机师傅老万。老万也是河南人,经常请姥爷去他家,还经常留姥爷吃饭。
表姐慧君也从河南来了。她是我大舅的大女儿,大舅在1949年跟妈妈一起参加了解放军,表姐那时还只有两岁。她从小眼睛不好,在河南家也没条件治疗,越来越重。后来被大舅送到了妈妈家,妈妈给她安排住院治疗,总算保住了视力。表姐跟妈妈的感情非常深,长大参加工作后,只要有机会就来看望妈妈,在我家一住就是几天半月的。
妈妈对姥爷的孝顺,对表姐的亲情,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算一算,妈妈家当时的成员,有妈妈、姥爷、姐姐、表姐、我再加上常年雇的保姆。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当时只有半间屋子的妈妈家是怎么住下这些人的,但事实是,妈妈家确实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七年之久,直到1965年妈妈从部队转业离开211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