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好奇地循声而望,只见在那道中间蹲着一个瘦小的人儿。瞧着人儿衣不蔽体,形容邋遢,乱糟糟的头发散垂在身上,遮住了半边脸,双手揉着眼睛正哭泣着。
“小乞丐,一边去,挡了兰姑娘的路了!”一人飞出一脚凶狠地将那似乞丐的人儿踹到在地。
那小乞丐竟哭得更大声了,如孩儿一般,满副委屈:“你们欺负人。”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对那小乞丐指指点点。
“欺负你怎么了,再不走给你送官府去。”又有人一人吓唬道。
兰若冷眼旁观,然心里早已火冒三丈。就要走过去。
“小姐,她是个傻子,咱回去吧。不要多管闲事。”如烟拉住兰若,道。
兰若瞥了一眼如烟,甩开如烟的手,依然向那小乞丐走去。
当人们看到‘天上宫阙’的头牌兰若姑娘亲自将那乞丐扶起来,双手握住那肮脏不堪的手,皆是愕然。
兰若撩开面前那蓬乱的头发,这乞丐右脸那丑陋不堪的伤疤在白日之下清晰分明。这脸,有多丑!
人群倒吸了口气,皆被那伤疤吓到,立马四散了去。
那暗灰色的伤痕,兰若看得亦是心里一震。将乞丐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之衣破败不已,不知多久没有换了,骨瘦如柴,瘦骨嶙峋,消弱的如同枯木,心里泛了同情之心。几句询问,这乞丐皆是茫然摇头,其眸里空洞无物。兰若叹了口气,不知这人遭遇了怎样的事。
马车在宽阔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着。只是车里多了一位刚才从路上捡来的乞丐模样的人儿。
远远的便见到了‘天上宫阙’的红闪闪的夜灯。马车在后门停了下来。这是兰若的习惯,无论出门还是回来都要从后门走。她道不想惹人非议。
“兰姑娘,你当我这儿是善馆啊,什么人都想往里带呢。”门口齐整整地站着一排的人,年老色衰的老bao扭着她那肥胖胖的身体将兰若堵截在门口。
兰若早知是何事了,试想这香郁城哪桩事儿能逃得过李妈妈的眼睛。
“妈妈,您不会是不想让兰儿进门了吧?”兰若道。
“你进去可以,但是这个乞丐,我是绝对不允许让她进门的。”李妈妈指着兰若旁边一直低头傻笑的人道。
“那妈妈可想清楚了,倘若不让她进门,那兰儿从此不会踏入这‘天上宫阙’一步。”兰若强硬地应道,“这几年是谁让‘天上宫阙’驰名整个香郁城,妈妈应该心里有数吧?兰儿不是想找个人来服侍,连这种小事不是都没办法做主吧?”
“哎呦,我的姑娘诶,你要是带个像样儿的人来,妈妈能不答应嘛。可你看看,你看看她,长得丑就不用说了,而且是个傻子。”
那乞丐一听,竟嘟起嘴仰面吐了李妈妈一口道:“我不是傻子,你才傻。”又拉着兰若指着李妈妈乐道:“呵呵,姐姐,她是傻子。”
李妈妈气的脸色铁青,就要朝乞丐打去,被兰若给挡在了前面。李妈妈忍着怒气放下了手,眼珠子咕噜一转,这兰若可是‘天上宫阙’的摇钱树啊。兰若的脾性她怎会不清楚。于是赶忙软了口气说:“方才是妈妈糊涂了,那些话呀当不得真。兰姑娘带她进去可以,不过妈妈丑话说在前头。在人后,随姑娘怎么使唤她。只是在人前,她绝对不能在旁伺候着。”
兰若冷冷听完,拉紧那指节分明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这一夜,‘天上宫阙’歌舞升平,香浓酴釄的气息在酒醉微醺后更扰人心神。楼台欢唱,水榭流光,竟不负着流年时光。
兰若的房间里倒不似外边这吵闹。如烟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那人,心里满满的不快。心道,小姐竟然可怜起这傻子,也不知道她修了几辈子的福。剔亮了灯花,如烟告退了出去。
一曲完毕,兰若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床上的人已入睡了。低叹了口气,来到床边。细细瞧着那人儿脸上的疤痕,兰若心绪万千,这疤痕不知她是怎么得的,方才找来大夫给她看过,那大夫说这是剑伤。何人下手竟这般狠毒。看她年纪和自己相仿,难道遭遇了什么重大刺激吗,以至于惊吓过度而变傻的吗。
兰若不再想下去。轻笑起来,搞不懂自己硬了这么就的心肠硬也会有柔软的一天,否则今日怎会无端的救她回来。是因为什么呢?兰若想。该是她的单纯天真吧,大夫说她的智力相当于一个八岁孩童。身在这‘天上宫阙’,每日强颜欢笑,每日对着客人虚假的谄媚,这脸笑得已快麻木了。而留她在身边,她兰若或许可以得到一丝丝的真诚和快乐。
“哎,站住,傻子,竟敢在这里偷吃!”自从那傻儿住进了‘天上宫阙’,后院便不得安宁了。这不刚到午时,厨房里又一阵鸡飞狗跳,田大婶追着桃之夭夭的傻儿累得气喘吁吁,拿着棒子在那上接不接下去。
“追不到我,嘻嘻,追不到我。”那傻儿跑远了一段路,看那大婶在那气得跳脚,回头冲她扮了个鬼脸,飞跑而去。
兰伊阁里,兰若正在抚琴。噔噔噔的脚步声响亮地传来。
“姐姐,姐姐!”傻儿手舞足蹈地跑了进来。
“去哪了,阡陌?”兰若微微一笑,看着她通红的脸,问道。
阡陌,是她替傻儿取得名字。这‘天上宫阙’也只有她一个人才会这么叫她。
“嘘。”阡陌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眼珠里一溜,瞧四周没人,神秘地在兰若耳边说,“我去偷田大婶的香葱饼了。姐姐,你吃。”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块白色的饼儿递到兰若面前。
兰若一看,摇头道:“这饼儿还没炸呢,吃不得的。”
“那我怎么吃了都没事啊。”阡陌皱了皱眉,不信地咬了一口。
“吐!”可不是,这还是生的面粉啊。
“姐姐,真吃不得。”阡陌一脸委屈,将那饼儿一扔,气愤道,“哼,欺负人!”说着,吧嗒吧嗒就有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