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长时间只见客而一直拒绝接客,这几天干脆连客也不想见了,竟然硬顶着不见发达银号的唐老板。这使庵主月晋越来越生愁烦心。她频繁同她的相好曾凤鸣商谋,如何才能使得文傅接客。
在月晋一筹莫展之时,情况却突然有了转机。文傅在某一天竟然同意接客了,而她点名要接的客人却是那黑衣人。这使得月晋和曾凤鸣百思而不得其解。
文傅同意接黑衣人的客,在月晋和曾凤鸣眼中的确很突然,但对于文傅却是顺理成章的事。
文傅在汇泉湾送红线鱼给黑衣人的第二天,她又独自一人去湾边垂钓。在她钓到一条鱼起钩之时,突然脚下一滑而跌入湾中。文傅是不会水的,在水中几番惊呼挣扎,渐渐下沉。黑衣人远远目睹了文傅在水中求生的过程,开始他以为文傅能自己爬上岸而依旧坐着未动。当看到文傅出现了生命危险而自己难以挣扎出水面时,他才扔下鱼竿大步向她冲来。他跳下水中连拖带抱,把她弄上了岸。这时的文傅被水所呛已有轻度昏迷。他把她放卧在膝盖头上,控出一汪黄水,见没有生命危险,便把她平放在一块平石上,自己又回去钓自己的鱼。
文傅在太阳的烘烤下苏醒过来。她想起了自己落水的过程,又看到自己躺在了平石上,就知道有人把她救上了岸。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只有黑衣人在远处垂钓。她依稀记起在水中挣扎时,好像有人跑过来。
文傅整理了一下湿透的衣衫,便向黑衣人走去。
她站在黑衣人身后,双手合十,说:"这位施主,搭救小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施主留下姓名,日后我在庵中天天祈祷你平安无事。"
黑衣人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继续钓他的鱼。文傅又说:"施主,我早知道我们同住达胜庵,可从不知你的面容和名氏。本来这些都是我没必要知道的,现在却不同了,你救了小尼的性命。我虽没有钱财答谢于你,可我决计从今天起,每天要为你烧上一柱香。能否告诉我名氏,让我见一见尊容?"
黑衣人不得不说话了。"这位小尼,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救过你,可能是一位过路人把你救上了岸吧。"
文傅说:"这儿没有正经路,很少有过路之人。你的衣服透湿,显然是刚下过水的,定是你救了我。"
黑衣人依然头也不回地说:"我也是刚刚不小心落入水中的。我的湿衣与你无关。请你走开吧,别惊吓了我的鱼上钩。"
文傅说:"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钓不上鱼的。你慈悲的心是不忍心让鱼上钩的。再一次地感谢你救了我。施主,你的斗笠扔在了我那儿的岸上。现在还给你吧。"
黑衣人下意识地一摸头,这才想起救文傅时把斗笠扔到了岸上,但他依然没有回过头。
文傅拿着斗笠,走上了那块伸向湾中的巨石。黑衣人声调紧张地说:"小尼,不要过来。我的湿衣把石弄滑了,你会滑下水的。"文傅脚就真的一歪坐到石上,快速向下滑去。在她刚刚滑过他身边,就要落水时,他一把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文傅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他那张脸。她惊呆了,脑袋轰然炸响。片刻,她叫了一声:"怎么会是你。右军?"
陈右军脸上没有惊恐之色,扯着她的胳膊走到岸上。他冷静地看着她说:"右军还是右军,可素雅已不是素雅了。今后我们还是陌路人,谁也不认得谁。"
文傅激动之情跃然脸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你不是死了吗?好几个方面的消息都说你在那次广州起义中死了。"
陈右军说:"是的,陈右军早已死了。你我在彼此的心里都早已死了。我到达胜庵避难三个月后,就知道你已在这达胜庵了。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在左军的洞房里烧死了。刚偷偷见到你在后庵同那些淫荡名流寻欢作乐时,我痛苦不堪。后来想到木已成舟,你也是万般无奈,我也就慢慢想开了。可我心中的素雅却不能复活了。"
文傅泪水"涮涮"地流下来,说:"在月晋数十次、上百次地逼我接客时,我都是以死相抗。我不应成月晋,是因为我心中还一直有你的影子。我知道你死了,但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永远忘不掉。所以,我虽然陷进了这淫窝子里,但我一直守身如玉。我的身子是干净的。"